曹旭是骑着马来的,但是因为此时聚集了许多人,他的战马进不来,直接交给衙役代为看管。
“行,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们了,务必要好好守护,避免遭到破坏,若是发现问题,及时上报。”
“明白。”
众人吃完饭后,骨头要给县衙里养的狗去吃。
就算平日里吃的瓜果皮子,也是要喂给牲口的。
主要是资源就这么多。
“班峰,你放出风声去了吗?”
班峰当即放下肉骨头:
“大官人,我已经把小偷小摸的惯犯都抓起来让他们干活来了,一会给他们发钱的时候会好好叮嘱一通。”
“嗯。”宋煊颔首:“谁要是偷了灾民的钱。”
“下官明白。”
大家各自散去,宋煊则是回家休息。
这一期工程盯的他十分的劳累。
毕竟其余三条河的规模没有汴河大,他们早就弄完合龙了。
现场是由郑文焕组织人,外加有国子监的学子帮忙,给东京城的这批被雇佣的人发钱。
而灾民则是要出城去领钱,避免被人盯上。
因为装满铜钱的麻袋都堆积如山,桑怿直接趁机把县衙地窖里的铜钱都取出来,发出去。
免得因为大水浸泡,总是生了铜锈,最后没法用了。
此时他带着一帮衙役站在这里。
开封县的吏员两人一组,按照各县的区域都划分好了。
一个人念名字,一个人准备发钱。
桑怿让徒弟郭恩念名字,毕竟他也跟着识字来着。
数钱这种事,尤其是不能少一文。
宋大官人已经下了死命令,宁愿多发一文钱,也不要少发一文钱。
性质不同。
谁要是数错了,不仅没有奖励,还要受到惩罚。
数千灾民的壮劳力,各自带队回来后,便是瞧见了堆积土山的铜钱。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冲击。
许多妇人也是在一旁等候自己的丈夫或者兄弟。
如此安排,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也是避免出现许多恶劣事件。
周德绒其实也喜欢发钱的感觉,就算一块金子的价值要比铜钱高多了。
但是许多人下意识的都喜欢“钱多”。
因为眼睛里看到的就觉得钱多很爽。
赵祯也跟随着人流过来,周德绒小心招呼,给他指了一个位置。
杨玉珍也是仔细侍奉,说着他要数好了,再交给六哥儿。
毕竟许多钱的表面都脏兮兮的。
赵祯让王珪给念名字。
毕竟在识字这方面,王珪还是受到了宋煊的教诲,练武之后也会识字。
同样作为亲卫的狄青,他就是个文盲呢!
周德绒作为县丞主持此次发钱的行动,他先是说了大娘娘与官家的支持,宋大官人把前段时间收的税全都拿出来了。
这下子县衙用不着派人来守着钱窖了,大官人把钱都拿出来给大家发。
下一次发钱便是要有朝廷出资之类的官话。
现在按照各个县都准备好了,大家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反正吃饱喝足了,等着领钱就成。
大多数人脸上笑嘻嘻的,计算着自己能够挣多少钱。
然后开封县衙的吏员们就开始点名,数钱发钱这件事着实是一件难事。
大家都要数上两三遍才成,顺便发一个钱袋子,免得装不下。
赵祯瞧着灾民数着钱,脸上带着兴奋又窘迫的神情。
“多谢大官人。”
“你才数了一遍,别数错了。”
“没数错,没数错。”
刘敏攥紧自己的钱袋子。
因为他数了之后发现多了一文钱。
“数目没错的话,在这里按个手印。”
王珪把账本翻个,让他在这里按手印。
刘敏按个手印,转身离开。
他感觉自己脚踩云彩一样,有些撑不住了。
这可是一贯多钱呢,比其余人都高出许多。
不光是这样,自己还能占官府一文钱的便宜,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
刘敏觉得等自己七老八十后,依旧能拿出来不断吹嘘的一件事。
然后刘敏又回过头来,连连道谢,高呼大官人恩义。
赵祯亲自发钱,属于首次直面民间疾苦以及百姓发自内心的感谢。
其实就是多了那么一文钱,就能有如此效果。
赵祯发现宋煊的法子与众不同,因为明明没有浪费许多钱,就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余大郎也是细心数钱,然后多了一文,又给推回来了。
杨玉珍直接瞪了他一眼:
“我家六哥儿没有数错,拿走。”
“可是。”
余大郎还想在说,又听赵祯道:
“我这都是有数的,拿走吧。”
“哎。”
余大郎这才笑呵呵的拿走。
反正不是自己主动占官府便宜的。
是官府他们自大数错了。
拿到钱的人家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一家人准备把窝棚的门关起来再细细的数上一遍。
方才他们等候的时候也都聊了。
要不要去城里转一转,看看花灯之类的。
毕竟这里可是东京城!
虽然钱不多,但是在小摊上一家人吃点,那也是够用的。
尤其是不做工,就算不去城里吃,那也可以在这里喝完粥之后,再进城溜达溜达,瞧瞧热闹。
若不是逃荒来的,哪有机会来东京城呢?
虽然陈尧咨接受了调令,但是按照大宋官场的宽松程度,也不会立即逼你走马上任的。
总是要给你一些时间去安排家里的事。
陈尧咨也没带着自己的家小,只是带着老妻以及侍妾。
他本想着等宋煊合龙失败的消息传来后再痛快的出城。
奈何得到的消息是成功了,陈尧咨便也没有了心气,直接乘坐驴车出了城门。
可以说陈尧咨是极为狼狈的离开,昔日同僚避如蛇蝎,连吕相爷都没有出来相送。
陈尧咨接受调任的任命书后,吕夷简也未曾再与他多说什么。
因为吕夷简认为陈尧咨一意孤行,是不符合团队内互帮互助的,趁早让他去外面也好,省的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再加上吕家带头促使家族补缴罚款,吕相爷低头之后,宋煊还给台阶,让其次子吕公弼也参与到了治河当中。
就算是陈家不情不愿,可也是补缴了罚款,更不用说阎文应,甚至还主动加码示好,希望此事就这么结束,万不可再追究了。
如此一来,朝臣更是看明白了大娘娘释放的信号:“得罪宋煊,等于自毁前程”。
谁不知道宋状元是大娘娘的人啊?
只不过此时城外要渡河的地方十分的吵闹,让陈尧咨掀开了驴车的窗户帘向外张望。
灾民营外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但是有禁军专门看管,不允许灾民之外的任何人靠近十步内。
防止有人趁机搞事。
周遭人都在议论着,会给这帮人发多少钱?
早就听闻那铜钱跟金山似的堆在里面,更不用说在汴河旁边的空地上,县衙也拉了许多铜钱过去发放结账。
现在里面总是传出来感谢宋大官人的声音。
陈尧咨听清楚后,直接把帘子放下。
他更加生气了!
“这帮刁民,不知道感谢大娘娘与官家,都感谢一个知县,真是可笑至极!”
陈尧咨愤愤不平的道:“这钱都是朝廷的钱,可不是他宋煊的钱。”
“如此多的灾民出声,宋煊他也想要复刻陈桥兵变吗?”
驴车里除了他的妻妾没有外人,她们也都清楚陈尧咨为什么生气。
但是这种话题,她们几人也都没多说什么。
谁家状元郎会带着灾民谋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