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散落的匾额,上面的剑痕尚且清晰可见。昨夜下过一场大雨,地上十分泥泞。一脚踩下去,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惊动了蛇虫鼠兽一类。再走几步,地上有一道新鲜脚印。
李长笑心中知道,这一脚印十之八九,属于扁祸。他确实来到了此地,此刻也正在那长生洞中。曾经用来封住洞口的巨石,被人轻轻挪开,留出一道刚好容一人通行的缝隙。
李长笑钻入洞中。一股闷臭气味扑鼻而来,不如初来时刺鼻,但仍是不好闻。李长笑点燃烛火,沿着洞道而行。愈朝里走,便越加湿闷,忽听“唧唧”几声。一只硕大的老鼠朝他扑来。李长笑随手一甩,将老鼠当场拍死。
这条长生洞即便没有疫病传播,也是一天然的藏污纳垢之地。无数毒虫来自做巢。几乎三步一鼠窝,四步一蛇窝,蝙蝠倒悬,蜈蚣乱爬。
且个头均是不小。
行蛇鼠相斗,蜈蚣吞蛇,五毒俱全。这千年来得演变,洞里已经生出不少剧毒之物。忽见一银翘飞翅蜈蚣,速度极快,朝李长笑飞咬而来。
此物甚毒。是无数次同类、异类厮杀,一次次吞食,渐渐体生异样,长出翅膀,甲壳变白。李长笑有意被此物咬一口。
顿觉大量毒液注入体内。那毒性甚烈,寻常修士都难抵挡。修士并非百毒不侵,更非百病不染。修士患病,一般更重,修士中毒,一般更难拔除。只是…一些特殊体质,却可做到百毒不侵,或者说可抵御大部分毒素。
赵青的大道双生体,便对绝大部分毒素免疫,可抵御大部分异病。可称百毒不侵。但若遇极特别的毒素,极特殊的病症,仍难彻底免疫。
李长笑却是真正的百毒难侵,百病难染,任由那毒性在烈,那病症再诡异,也难侵他体魄。那银翘飞翅蜈蚣毒液入体,立时便被排出体外。李长笑略有失望,倒真想试一试此毒毒性。
他随手一巴掌。银翘飞翅蜈蚣被打落在地,扭动几下,再无命活。周遭的毒虫一拥而上,分食着银翘飞翅蜈蚣的躯体。其中赤头黑蚁最多,它们吃完银翘飞翅蜈蚣肉后,有的长出银色小翅,有的长出尖利螯针,有的体型硕大,有的长出细细毒绒毛。
这长生洞中,千百年如一日。年年如此,日日如此,时时如此。你吃我,我吃你,反反复复,无穷无尽。李长笑对长生洞还有印象,知晓该怎么走。朝左拐,便到邪神堂口。其内供奉的邪神雕像已被打烂。上面爬满了毒蚁。好似争先恐后,想要受人供奉。
再行不远。
李长笑见到了扁祸。
扁祸白发苍苍,正盘坐在一蒲团之上。他身穿宽松大袍,头发凌乱披散,听到脚步声,便即睁开双眼,说道:“你来了。”李长笑道:“你知我在寻你?”
扁祸道:“自然。”李长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扁祸道:“医道可通万物,我自有办法知道,你不必理会。”李长笑问道:“那长生病,你可探查清楚了。”扁祸点了点头,说道:“此病我已探究清楚。一切皆已明了。你且去掀开我后背衣物。”
李长笑掀起其衣袍,见其瘦骨嶙峋的后背,生满了眼疮。扁祸道:“真烦,又长出来了啊。劳您用剑帮我剐剐。”李长笑道:“好。”用剑一颗颗剔除眼疮。
一颗颗眼珠子的病疮散落在地,上面还沾染血迹。周遭的毒虫嗅到腥臭气味,立时飞扑而来,争相将那眼疮病肉吞食殆尽。李长笑道:“你为破解病症,主动去染病了?”扁祸道:“不错,但…我其实早便染上了。只是…越接近源头,病症便越重。我已知源头所在,但却无法到达源头,万幸你来了。”
李长笑问道:“你何时染上的。”扁祸道:“风雪尊者带病而来。自那时起,我便已经染上啦。他的病是‘我病了’,我的病是‘他没病’,他患病而自知。我却患病而不知。此病可怕,真可怕。此后这病一直跟随我,叫我心中不舒服。只道你点醒了我,我知道他确实病了,却给我了寻病的方向。便也知道自己好似也病了。于是一路追查,既然是自救,也是填补遗憾。”
扁祸道:“你且过来,我告诉你一切。”朝李长笑招了招手。
第899章 寻病艰险
长生洞内,扁祸盘坐其中,平静安详。不消片刻,那背上的眼疮又即复发。皮肉先是裂开一条细缝,随后睁开眼睛。一只只麻木不仁的眼睛望向李长笑。
李长笑又遇长生病症,心中暗暗悸动,他如今修为有成,但想消这病症,仍是大大困难。那长生洞之主,盘龙宗掌门…所染病症,与扁祸颇为相似。但盘龙宗掌门早已死去,病症又如何残留。
扁祸所说应是无错。他实早已染病,越接近根源,便越是明显。那怪病便越发难以琢磨。李长笑弯下身子,附耳过去。扁祸慢慢凑近,笑道:“你还真想知道啊?”发出一声怪笑。
李长笑道:“真想知道。”扁祸道:“嘿嘿,那便告诉你。”眼中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时而乖戾,时而烦躁。但每谈及病症,便总能滔滔不绝。
扁祸说道:“我百年间寻访各地,这怪病之根源,虽未彻底弄清,但实已猜到一二。从前我不修术法,修为虽高,但对修仙之道大不了解,故始终难窥尽此病。这百年间我拜访宗门典籍,嘿,不想在修道上,天赋甚是不错。那甚么极难的术法,极深奥的修行要义,我看个几遍,便也了然于胸。对修行一道越发了解。我知晓此一病症,与修行有关,是故从修行研究而起。”
李长笑暗暗道:“与修行有关?”此话他只在嘴边嘀咕。扁祸听去,顿时怒骂道:“闭上你那臭嘴,且听我自个说。”李长笑识相闭嘴。扁祸又道:“你说的十八狱我去看了。那孽缠身亦是同理病症。佛门讲究戒律,违背戒律者,修行出了问题。修行道路被扭曲,自然加之灵气枯竭,那孽缠身更为扭曲,自然更为难缠。这种病症极容易传染给修为低者。是因为修为低者,崇敬修为高者,极容易被其一言一行所影响。有道是‘传道’‘传道’,便是从高处传到地处。若把人比作高矮不同的山峰。那道便是一条条自高向低的河水。”
“上位者的道,自然无时无刻影响下位者。那孽缠身患病之人,修为极高,自然一下子便传染了。这种传染病症,实不常见,但还是有之。”
扁祸又提起曾经“七星毒尊”的七星蛇。告诉李长笑,七星蛇之毒之所以无解。是因为此类蛇,悟性极高,境界极高,但道却说不出的空。它的道经过下位传染,污染了他人之道。自然叫中毒之人非死不可,绝无可救。
李长笑道:“如此说来,这长生病,孽缠生全是一种病症?”扁祸摇头道:“曾经的曾经,是同一类病症。但不能说是同一种病。”
扁祸说道:“那孽缠身是佛家病症,佛家弟子,不信因果,不信佛门之人,便不易染上。但长生病…曾经只有修士能染。如今数次演化,这种演化我亦不好说清,但已经不止传染修士,你定也发觉,沿路患上怪病之人,数之不尽,且还在传播。”
李长笑眉头大皱。扁祸笑道:“长生病、孽缠身是同一类病症,又并非同一种病。便是说,病源之人不同,病因不同。再简单了说,那孽缠身的病源,说到底不过是一寺庙里的和尚。但那长生病的病源之人,可是比他厉害得多的大人物。”扁祸嘎嘎而笑:“如何,你可猜出何人否?”
李长笑忽生冷汗,想到某一道身影,问道:“五位大乘…除那北神武外,灵气枯竭后,我皆见过一面,均不似得病样子。”
扁祸说道:“你别插嘴,且听我细细道来。你给我提供风雪尊者线索。我去了雪宗,把风雪尊者底细查了个通透。他外出执行任务,面见何人,皆一目了然。但不好确定何人是异病起源。于是便一地一地探访。”
扁祸说道:“我探访多处,独独倭国被风雪尊者传染,留下那病症。倭国那病症实是算轻的。这怪病便好似一条分叉极多的大树。越接近源头,病症便越明显。倭国、风雪尊者都是树枝的末梢,都算得轻症。但那轻症都叫人束手无策。着实可怕,着实可怕。”说罢拍了拍自己胸脯。
扁祸又道:“最后探寻一遍,收获多大不见得,却白白惹来一身骚。呸!浪费我好多时间,你日后有空,最好替我去剁了那三混蛋,将他们碎尸万段,剁成肉泥!”李长笑不语,深知此病会影响人之心智。不…不只是心智,而是会扭曲人的“道理”。一个人行事作风,自有自的“道理”。便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行事亦是有自己的“道理”。或许这道理,常人所不能理解。但确实存在。
但此病渐渐扭曲人的“道理”,行事、言语愈发趋向不可琢磨方向演变。扁祸说道:“但这一趟,却不算白走。我听那倭族三天尊说,那风雪尊者曾与三人交好,时常对坐饮酒,闲谈杂事。大抵是风雪尊者患病前后。他曾去听了某位大修士讲道。”
扁祸说道:“当时我便想…‘呀!那位大修士定是源头了。’但我再去追问,那三天尊却要我著写医书,用医书来交换。我不受那气,自然不坑,后来使了些诡计逃脱。但线索却又断了。后来…我听说凌天皇朝又浮起来了,我想起你说的长生洞。”
第900章 偏不如此
大余国,兴邦城的那日夜谈。扁祸、李长笑敞开心扉,聊了许多。李长笑对怪病本无兴趣,但历经长生洞一事,印象深刻,从未见过这等怪病,竟能使人肮脏至此,自那时起,便已时时留意。扁祸身为神医,对世间怪病本便十分感兴趣,越怪越欢喜,越怪越想医,又历经蜈蚣谷中,风雪尊者求医一事。
两人心中皆有执念,自然一拍即合。李长笑将所有疑惑全盘托出。一同分析。便是那一夜,让扁祸拟定探病方向。第二日起,便连什么鲛人、南海战役……全不顾了。一人一行囊,前去探查怪病之因。
只扁祸先去的极北之地,找寻雪宗遗迹。这一去便是十几年。等他出了雪宗时,凌天已被海水吞没。那长生洞一直耽搁。
扁祸说道:“你所说若是为真,那长生洞…定然是最为接近长生病源头的。于是我便搭乘舟船,赶赴凌天,来到你所说的曲龙江,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但我人生地不熟,一座一座山找寻,也忒耗时间。万幸还是寻到长生洞。”
“我推开堵住洞口的石头。怎洞里走一遭,当真又惊又喜。这洞五毒俱全,剧毒之物数之不尽。顿叫我想长居此地。但我呆得不久…后背便开始泛痒,接着长出一颗颗眼疮。这怪病我尝试医治,岂料…这一医,后背的眼疮更加密集了。我才惊觉…我的‘道理’已被扭曲,医道再难救人。”
李长笑心道:“扁祸神医已是天下第一神医,倘若他都治不好此病症,那这病症当真便是无可医治之绝症。此病虽不至死,但染病之人,与死无差。”问道:“扁祸神医,难道此病当真无治?”
扁祸不怀好意一笑,说道:“嘿嘿嘿,当然有,当然有。你伸头来,我告诉你。”李长笑伸头过去。扁祸说道:“就不说,我好不容易悟出的方法,凭甚么告诉你。你想超越我,夺去那第一神医的名号么!”李长笑眉头一皱,知扁祸的“道理”已被扭曲,行为做事间,已不能以常理衡量。
李长笑心中想着,不幸中万幸,听扁祸所说,这怪病还算有法可医。扁祸说道:“这治病之法,你休要去套我话。我决计不会多说半句。嘿嘿,我偏偏要留这一怪症,叫世人无可奈何,叫世人念我神医,但怪病源头,我却可以给你线索,叫你去见见那桶了天大篓子之人。”
扁祸说道:“这长生洞亦不是‘长生病’的源头。但距离源头,已经很近很近。再进半步…便已是源头。”李长笑心中已有推测,但还是问道:“源头是谁?”
扁祸答非所问:“风雪尊者患病前,曾去听一位大修士讲道,虽染了怪病,却是末流轻症。这长生洞洞主,不过化神修为左右,却是染得重症,最接近病源。这正常而言,是决计不可能的。按理说来,那长生洞的洞主,一开始连染病资格都没有。除非…除非与那病源之人,有莫大关联。”
扁祸说道:“呵呵,更详细的情况,只怕你已经知道。你且出去吧,我便不明说了。出去前,帮我将洞口堵好,此生我再不出洞,此处便是我长居之地。”
……
李长笑行出洞穴,用巨石封堵洞口。心中默默消化信息。其实诸多信息,他早便已经知道。甚至早便隐隐有猜到。
附合扁祸口中所说的大修士……
举世只能寻出一人。
举世也只有此一人。
自然便是一人颠覆洪荒天下的李寻道。
盘龙宗掌门乃亲道之人,道法悟性可称一绝,但偏偏修为寸步难行。这世间亲道之人何其之少,李长笑所见,也不过三人而已。第一:李寻道,第二:赵青,第三:盘龙宗掌门。凡亲道之人,只不半路夭折,定然修为极高。盘龙宗掌门修为却早早停滞不前,此事早因李长笑怀疑,如今已全然想通。
只因他并非全人,不是完整之人,先天已有缺憾,纵使悟性再高,再为亲道,修为定将止步。昔日李寻道斩下七情六欲,那多余的情欲化为人形,化做盘龙宗掌门。
那盘龙宗掌门诞生起,便崇敬李寻道,时常去听其讲道。
十八狱下,李长笑曾遇到一条古怪的衍生生灵,一条丑陋,长满瘤子的蛇。此蛇是孽缠身病源之人悟清,日日研读佛法典籍,久而久之衍生出的生灵。
悟清染病后,那衍生生灵也起异症。想必与李寻道、盘龙宗掌门之间同理。李寻道染病后,盘龙宗掌门亦是起症。故…盘龙宗掌门的怪病,更为接近真正的源头。
只李寻道道法高深,即便染了病症,一时半会也不会起异。甚至他自己都不曾觉察。但盘龙宗掌门因起牵连,那病症愈演愈烈,已变得十分骇人。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李长笑便既想通。最近扶摇天下里,又流行一种延寿之法,名为“忘道长生诀”。那武海棠夫妇,便研习过此一术法。此术旨在忘记大道,换得寿元。
与之前的“邪神买寿功”无甚差别。或者说更为精深,更为巧妙。李寻道怕是早已研得此术。打从一开始,变法一道他便不抱有幻想。
一切算计,将洪荒覆灭后,便率领余下的修士,忘道长生…熬到下一次灵气复苏。只要有一人能熬到灵气复苏。那道便算是传下去了。
李寻道算计之深,叫人赞叹。李长笑道:“李寻道虽已染病,但行事算计间,却丝毫未有影响。我将此事告知,说不得可一起商量解决办法,若得他相助,此事应不至无解。”
但忽脚步一顿:“此病会扭曲人之道理,使人患病而不知。明该如此却偏不如此…李寻道当真没有丝毫异常么?”
忽然想起一事。
那灵气枯竭之初,神算宗演算天地,得知此次灵气枯竭,漫长无期。
但…却又是何人告诉天下,这场灵气枯竭,只会持续不过百年?
是道宗魁首李寻道。
第901章 各有其损
李长笑越琢磨,便越觉不正常。神算宗算无遗漏,早早便算出灵气复苏,遥遥无期。但李寻道却对外说,此危机只维持百年。
那百年间,不少修士听信他言论,不珍惜灵气,四处滥用。或寻仇,或劫掠宗门财宝,或与人拼杀,或四处征战…全统计下来,损失实不算小。
李寻道若真染病,怕是染病而不知,他修为最深,症状却又最重。李长笑想着,李寻道立志成圣,斩七情六欲,只留欲根,修行天资举世而无二。这等人未来有机会,问鼎更高境界,真有圣人之姿。但其修行太快,只怕早便有心魔滋生,只这心魔十分隐蔽。这心魔在讲道途中,无意间传给风雪尊者。使得风雪尊者染了心症。
后来灵气枯竭,大道无望。对世人而言,不过失去了修行机会,少活些年岁。对修士而言,亦不过停了步伐,却仍有几百年、上千年寿元可守着。可对李寻道而言,他失的是成圣之机,失的是问鼎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的更高境界。
这损失又怎是旁人所能比。李长笑忽然醒悟:“我只道灵气枯竭,世间修士皆无望。损失皆一般大。但…今日方知,这灵气枯竭,全天下的损失,加起来也比不上李寻道,也比不上那道宗魁首。”
李长笑喃喃道:“我不以天下荣耻来看,单以个人损失来看。”
“筑基修士,修行伊始,便遇灵气枯竭。固然叫人惋惜,但刚踏修行一途,并未真正领略道上风光。金丹修士,已经行数步,灵气枯竭后,虽亦惋惜,但比筑基修士好上许多,至少有悠长寿元可用。”
“元婴修士,已在修行界摸爬滚打许久。天赋、潜力均自己清楚。何人能在进一步,何人终身止步于此,想必自己了然。灵气枯竭,固然叫人痛心。但多数人本便该止步于此。”
“化神修士,已是当世高手,寿元悠长,各宗门的中流砥柱。灵气枯竭,确实损失甚大。少了晋升练虚之机会。练虚修士,便更不必多言,真正有潜力入合体者,寥寥无几。多数修士穷尽一生,只能停留练虚一境,再寸步难行。如此看来,灵气枯竭,对练虚修士反影响最小。置于合体修士…这一层十数二十多人罢了。有资格入大乘者,怕是更少更少。灵气枯竭与否,大多合体修士,都会停留原本境界。”
“至于五位大乘。南老佛本便苍老。大乘已是极限。苏轻眉、北神武虽然厉害,但亦需李寻道拉上一把,才证得大乘之位,本便有取巧成分,故三者天赋相差不大,只怕再进一步大不轻易。灵气枯竭与否,对三人来说,不过活得长短罢了。他们已经窥过最高的山峰,是故更为淡然。极帝…神秘,但我曾见其一面,白发苍苍,亦已年老。比南老佛稍年轻些,却也相差不大。独独李寻道…大乘巅峰修为。”
“灵气枯竭,他失的是切切实实的证道更高的机会。此间损失,又怎能一概而论。又有谁人不在乎?若非李寻道主动告诉我,他已大乘巅峰,我又怎能想到此处。”
李长笑全只是理性分析得失,并无小觑天下英雄的意思。正因为他觉得天下英豪,各有各的璀璨,才一直不曾想到此节。
如今经扁祸一番点醒,方才知道,同是面对灵气枯竭,但不同修为、不同地位、不同前景见,损失天差地别。其中落差,亦是天差地别。李寻道损失之大,实不可估量,不可比较。灵气枯竭,本便是世道变坏,更易扭曲病症。那久香寺悟清的孽缠身,也并非直接患染,而是从恨缠身开始,自灵气枯竭后,进一步演化,恶化,最后变为诡异的孽缠身。
李寻道的长生病同是此理。只病源之人,能耐不同,影响程度,缠人程度亦是不同。
李长笑设想,李寻道或许早在灵气正式枯竭之前,便已经窥到了一二端倪,猜到自己大道无望,从而不知觉中染了怪病。彼时正好有场讲道,道场中有风雪尊者。
当时这怪病并非与人便染。但风雪尊者忒倒霉,无意间却是中招。当时灵气并未枯竭,风雪尊者染了此病,寻求扁祸医治。但确治不得好,也自知修行无望,无奈之下,设计夺舍换身。可惜不等计划成功,灵气枯竭。一代枭雄便此死去。
李寻道染病而不自知。此病初时症状不显,只是在某些时刻,影响一二人之言行罢了。李寻道修为甚高,无意间全然压下,自然无人觉察。
待灵气枯竭后,此病影响愈深,李寻道自知大道无望,打击定然最大。全天下便属他损失最多。他本该可在进一步,他本可再进一步。但灵气枯竭,全然化做泡影。他道行扭曲,病症再进一步。
盘龙宗掌门,乃他七情六欲所化。受其影响,自然滋生异病。如此一来,长生病雏形便在此地形成。讽刺的是,李寻道这病源之人,因修为极高,反而平平常常,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或许不知自己已染怪病。仍在殚精竭虑,为天下算计。但这份算计中,参杂了几分“明该如此且偏不如此”的行为,外人便极难知晓。例如凌天当真非死全不可?
极恶宗化身农人,数百年来收割众生,当做筹码。数以千万计的人散生,此中究竟有几成人,是不必去死的。
李寻道有没有有意纵容极恶宗作恶。
这些都未可知。
(有个老表结婚,请假去喝喜酒。这段时间更新有点不稳定,还请看官老爷们见谅见谅哈。
其实写到这里,已经算是中后期,甚至是后期了。我更得慢些,换个角度说,也能陪大伙们久些。至少不会断更哈,正常而言是两章,就算再忙,我也会抽时间码一章。其实也想抽时间码些存稿,但一来,越到后面越不好写,二来,也是精力有限。)
第902章 老道仙师
亦或者说…洪荒降临,本还有百年。这百年间大有许多方式,或可更为平和筹备“倾覆天下”的筹码?
此事已经发生,对错实难追究。李长笑不愿多想,他向来不求甚解,一件事情,并非非要理清所有对对错错才可罢休。只如今却有一局面,不得不面对。
李寻道的长生病…似有演化了。长生病本只传修士,如今却连寻常凡人亦有感染。李长笑斟酌片刻,还是打算再上万仙峰,去见一见那道宗魁首。
李长笑叹一口气,搭乘小木竹筏,离开了盘龙宗,离开了长生洞。离去前,他回首望去,见那洞窟的通道紧闭。那一代名扬天下的神医,在追寻长生病的途中,葬在了长生洞内。
李长笑本该追问扁祸,长生病的医治之法。但自知无望。一但染了长生病,人之道德,人之思绪便是一团乱麻。梦境说到底,是由人之心念生起,人的主观感受一但有所变化,李长笑窥探到的梦境亦会随之变化。
扁祸此刻的梦境,该是白茫茫的纸上,爬满了黑色的蚂蚁。除此之外,再难看到他物。除非扁祸愿意告诉李长笑治病之法。否则强问…准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