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死而我不死,灵气枯竭我长青 第495节

李长笑知道今日是欢庆佳节,但这时天还未尽暗,这炮竹虽然好看,不免放得太早。他倏而一笑,想来是那个手多的顽皮孩童,早早急不可耐,偷偷点燃了烟花炮竹了罢。

这当口,估计已被父亲发现,赏他一顿竹条炒肉吃 。那炮竹却也勾起李长笑兴致。他伸一懒腰,行至街上。

万仙城街道乃是黑石铺设。比青石坚韧,耐脏,平整。放眼望去,街道整洁干净,来往马车轱辘碾过街道,极少颠簸。万仙城并无宵禁,夜里白天一般热闹,两侧的商户行贩极多。

行七八里远。见一排柳絮飘飘的杨柳树,旁边是一片绿湖泊。景色优美,有孩童在树下玩乐。湖边上有老翁垂钓。

有时老翁好不易钓上一条鱼,那顽皮杂耍的顽童,偏偏看不惯老翁得意嘻嘻的模样,偷偷将鱼放回了湖里。气得老翁抓住一个顽童,用双腿夹住身子,狂扇他屁股。

一时间,阵阵嗷嚎传出。哭喊、怒骂声不绝。李长笑觉得好笑,却觉得那孩童该好好教训一顿。他见一株树下,有一石墩小坐。坐上去静看顽童挨揍。

打了半会,便见一中年汉子,一中年妇人匆匆赶来。应是顽童父母。本以为将有一场大战。那名中年汉子、妇人了解情况后,同时将矛头转向了顽童。

待老翁打得累了。那汉子一把拎过孩童,许是血脉相融,汉子下手更无所顾忌。一把将裤子全然扯下。大巴掌招呼过去。那孩童哭天抢地,但被夹在腋下,挣扎也挣扎不得。

最后委曲求全,忙说自己错啦,自己错啦。老父亲好不易消气。那知刚放下来,顽童便朝老翁吐了吐鬼脸,骂人家老不死。

这回轮到中年妇女了。气愤之下,那顾及孩童颜面。这种顽劣孩童,哪管场合,当场狠狠教训,长长记性才是。中年妇女下手更狠,叫孩他爹寻来木枝,毫不留情招呼。

这会孩童是真知错了。诚恳求饶,夫妇征得老翁同意,便原谅了那顽固小子。本该就此别过,哪知李长笑看着这幕,活色活香,觉得说不上的有趣,笑出了几声。

这一笑,旁人倒不如何。但那顽童可是周遭几街的孩子王。平日里蛮横得很,年纪虽小,但最好脸面。被人如此嘲笑,登时便恼了,冲过来一记头锥。

旋即脚踢手踹,使尽浑身解数。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力气甚大。否则老翁何以用双腿才勉强夹住。再长些年岁,只怕老翁也不是对手了。

不过李长笑身材高大。手指轻轻抵住孩童额头。孩童手短脚短,无论怎么拳打脚踢,却连衣角都难碰得。

第866章 最后一路

中年父母终究还是疼爱孩子的。生怕李长笑出手教训,于是自己抢过来,当着李长笑的面,又将那顽固孩童狠狠收拾一遍。

一天挨了四顿打,真真彻底老实了。那孩童放出狠话,说李长笑不就仗着身材高么,等他长大了,一定打得过李长笑。

不知从何处,学来了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与李长笑约架十年,十年后在此地一决雌雄。当真叫人哭笑不得。

历经此一插曲,李长笑心情反倒好了不少。他继续游历万仙城。见一座阁楼十分壮阔,通体昂贵木材而建。高约莫三十余丈,九十余米,共计八层。

李长笑现有钱财,定难支撑他入楼潇洒。于是退而求其次,花费四五文钱,在对位的小茶铺里,勾得一个茶位。看那阁楼高处,有文人雅客站在露台处指点江山,大抒情怀,说尽山河天下事,道完古今英豪杰。

说得慷慨激昂,不时有人鼓掌附和。楼里忽有一人作起诗词来。一步一句,走了十七步。那诗句一经做出,立时引得阁楼轰动。

激动的声音传出,皆称呼这诗堪称完美,日后必将流芳百世。一传十,十传百,好似楼里出见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随夜色渐深,万仙城反更为热闹了。

李长笑只花几文钱,却坐茶位半个多时辰。茶铺老板恼了,几次三番拿扫帚,在他身前身后扫来扫去。下了逐客令。以为“扫地出门”。常人哪受得这等屈辱,若想扬眉吐气,却也简单。再加上几文钱,除再点一杯茶外,再点上一两碟小菜。

茶铺老板定当一改脸色。如若出手再阔绰些,给一些打赏钱,或是干脆大手一挥,挥金如土,请店里客人饮茶。那茶铺老板,可不止是赔笑了。只怕要自扇耳光,讨好李长笑了。

可惜…

李长笑天生厚脸皮。掌柜在他身前身后扫地,他不绝冒犯,反夸赞掌柜勤快,难怪能将茶铺子经营这般好。掌柜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明里暗里嘲讽李长笑寒酸,没钱充胖子,半点酒钱懒着不走。但不过说得太明了。李长笑便得过且过,全当没有听出。仍旧乐呵乐呵喝着茶水。

又过半刻钟。天色全黑了。

李长笑这才离开茶铺,走在街道上。茶铺掌柜念念叨叨,做商人的,最不喜李长笑这种客人。但偏偏最不敢招惹,这等人行走江湖已久,阅历丰富,真若对上,可万不好应对。

转过两条大街。那城中小吏,在街道两侧的高杆上,挂起了大红烛笼,两侧灯火阑珊,虽不比白天光亮,却更添夜里独有的闲适气氛。

不住沿街慢行。体悟这红尘一角。

见得一家青楼刚刚开张,为了拉客,便在道路正中立了一座大红花台。七八名舞女,穿着纱质的衣裙,灯火一照,似透而未透,惹人无限遐想。随着身姿轻舞,曼妙难言。

不消多久,路过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拍手叫好。老鸨笑容满面,借机拉拢客人入楼坐坐。一时好生热闹。

一曲舞毕,又有另一曲…那姑娘生得貌美,身材窈窕,舞姿无可挑剔。再加上配有香囊,一举一动,养人眼,悦人鼻,喜人心。李长笑也看得津津有味,觉得右侧第三位姑娘,容貌生得最美,但舞姿稍不到位,故而排位置稍偏。

倘若舞姿稍加改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忽一阵妖风吹来。那舞女衣着本便清凉,纱质衣裙本便轻薄。经此一吹,顿时衣裳不整,亵衣外露。

那舞女秀红一片,不少围观男子躬着身子,擦拭鼻血。只怕今晚回去,定睡不着好觉了。李长笑朝老鸨望去,自看出这背后的小手段。乃老鸨精心谋划。

万仙城青楼烟花之地不少。若不下些狠招,万万难出头。经此一风,纵使今日有人碍于手头紧,不入楼潇洒玩乐。但也定记在心中,时不时惦记。待日后有了钱财,入楼寻欢,概率甚大!

那老鸨却也真是人才。

李长笑不去揭露她的险恶用心。免费的春光,他也乐意瞧得。

夜正深时。烟花炮竹冲上凌霄,绽放光彩。鲜花、美人、烟花、商贩……万仙城欢庆佳节。虽不见有仙,但人间甚是热闹。

李长笑游玩尽兴。最后买一串冰糖葫芦,边吃边走回客栈,入口既有糖浆的香甜,又有果子的清香。二者结合,味道十分不错。

回到客房,李长笑躺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他推开窗户,望向那灯火阑珊,万民安息休养处。

又抬了抬头。

视野中。

那座万仙峰裹在浓雾里,藏在夜色下。今日一轮残月当空,月光照不入万仙峰。万仙峰脚下的万仙城,城中繁荣的灯火,亦照不入万仙峰。

那座山峰好似亘古如此。一直未曾变过。但叫人琢磨不透,看不清,看不尽。

李长笑喃喃道:“万仙峰啊万仙峰,你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扶摇天下的仙峰。

修士的求变之峰。

李长笑静静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此又过数日,每日城中闲逛,每日城中寻乐,逗弄逗弄孩童,赏赏花。

求变七百一十年,一月十日。

这一日,李长笑结了房钱,退了客房,朝万仙峰走去。

这是最后一个修士,赶赴最后一届求变大会的最后最后一段路程。

第867章 小庙难容

城中车水马龙,百姓安居乐业。李长笑身处红尘,总有股淡淡抽离感。分明与好多人同行,身侧的行人甚多。偏偏有股与世隔绝的抽离感。

他来到万仙峰山脚下。往年的今时今日,此处最是热闹,修士汇聚山脚、山腰。李长笑清晰记得,变法刚兴时,众修士追寻其余长生大道。

有人研究魂魄之妙,有人研究寿命本质…彼此讨论、争吵、甚至出手打架。说得并不全对,但也并不全错。一条蜿蜒曲折,走上去的山道上,叽叽喳喳,当真聒噪至极。

李长笑走到半山腰,便自个走下来。实则他错过了些许精彩之处。好多修士辩证三天三夜后,发生了激烈矛盾。修士寿命悠久,强大的力量,更会放大人之本性。数百、数千年共存一座天下,难免多少有所摩擦,又因人人意见不一,甲人苦心延误成果,到了乙人口中,往往连狗屁都不是。意见分歧甚大,故而万仙峰上发生了大乱。

进一步发展,到了各翻旧账,各吐丑事。

各种恩恩怨怨,各种情情爱爱,关系之复杂,当真叫人瞠目结舌。眼见再不干预,修士变法将死于摇篮,李寻道作为大会发起人,整座天下的扛鼎之人。自然设法解决。

故而他设擂台,举行一场“化仇大会”。他不惜耗费灵气,在一长十丈宽十丈的擂台上,设下封灵阵法,维持七天七夜。

若有私仇,便在擂台解决。李寻道亲下规定,输者日后绕道而走,但不可闹出人命。有道是江湖儿女,一场拳拳到肉的打架,实可化解大部分仇怨。

然而生死大仇,则万难化解了。李寻道虽为天下扛鼎者,但以一人之力,化解天下仇怨,未免异想天开,此事绝非“修为”能做到。但“化仇大会”确将局势抚平,使得求变大会继续下去。

此后求变大会,便渐渐有了传统。凡有仇怨者,在仇怨尚能化解的程度。便自封修为,在众人瞩目下,上擂台打上一场。先打过一场,再开诚布公谈话。将事情掰开,说清道楚。其中若有误会处,自当握手言和。若无误会,则叫在场众人评点是非,孰是孰非,自当心中清明。

是以常年累月…

万仙峰山脚不远处,便有了一座“化仇台”。是坚固磐石砌成,右手一侧,有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取意:“往事如水,且流散去。”

李长笑走七八里,便看到这座化仇石,不住伸手拍了拍,传来“啪啪”的脆响,十分坚固。他舀一口溪水喝下,继续朝山上走去。

万仙峰不愧为十大仙山。路边树木也长得颇有韵味。便是放牛孩童,误入此山,一眼定也看出,此山乃寻仙之地,仙人长居之所。李长笑看到一株长青木,树叶清翠,树干是曲折向上的,风一吹过,便传来“飒飒”声音。

这株长青树煞是好看,叫人忍不住栽入院中。点缀院子花花草草。李长笑看到树干上,有一行小楷,写道:“丛云道人,求变二百三十六年所栽。”

李长笑更朝前走,发现万仙峰上,有数不胜数的修士痕迹。有的修士凿一片小湖,有的修士种一些花草。一座万仙峰,竟汇聚扶摇天下,乃至昆仑天下的无数奇花异草。

偏偏万仙峰海纳百川。无论何地之花,何处之树,都可在万仙峰上,觅得一小块栖息之地。万仙峰中“万”字,怕本意便是指“世间万物”。人如花草,无论何等样人,是好是坏,是恶是善,亦可在万仙峰上交流变法。

海未必纳百川。但这一山却纳尽万人。李长笑行至半山腰,见一座清幽古庙。庙外有一株寻常榕树,落叶满地,一长眉老者拿着扫帚扫叶。

那老者面容慈祥,叫到李长笑后,笑着招手,为他送来干净清水,邀他入庙歇息。这老者已经很老很老,但慈眉善目,叫人不住心生亲近。

老者道:“你还要往上走么?”李长笑道:“我从前没去过,机会难得,便去看看。”老者道:“那先在此地坐坐也不打紧。”

老者领着李长笑进入庙里,见庙中无佛,却供奉有香。老者搬来两个小板凳,李长笑身材高大,那凳子着实太小,极不称体。但还是笑笑,勉强坐下。老者一句话不说,又拿着扫帚打扫落叶。

听得枝头鸟儿跳跃、鸣叫,清净悠扬,老者一遍又一遍打扫落叶,孜孜不倦,好似永远也扫不尽一般。李长笑问道:“老人家,这是甚么树?怎落叶掉个不停。这样扫,要扫到什么时候?”老者道:“我若不扫,便愈积愈多啦。你有法子不。”

李长笑道:“搭个挡叶的棚子。”老者道:“老朽年老体衰,搭不得,纵使搭了,刮风下雨,准会吹坏,还有别的法子不?”李长笑斟酌片刻:“那边雇几个小和尚,早晚扫一次便是。”

老者道:“小和尚也会变老,终有一日,还不是落得相同情况?且我这小庙,又没甚么香火,可没钱招小和尚。”老者呵呵笑道:“施主,你且饮茶罢,待我扫完落叶,再与你一叙。”

李长笑道:“你说得大有道理,世间万物循环往复,终难一尽去。搭棚子乃临时之策,请小和尚亦是临时之策。”老者来了兴趣:“施主且说。”李长笑道:“我倒有几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老者抚须而笑。

李长笑道:“将榕树砍了便是。”老者道:“此事确实可行,但早有人和我提议过啦。”李长笑忽然笑道:“我还有一计。”

老者问道:“哦?”李长笑道:“万事万物,终有尽头。事物的变迁,往往出人意表。我这一计是等。等到山平、海枯、石烂,只要庙宇还在,这难题终有一日,会自己解决。无需出手。”

老者一愣,听出李长笑话中玩笑意,不住大笑两声,玩笑说道:“你且上去罢,这小庙容不下你啦。”

第868章 圣主、熟识

李长笑朝老者恭敬一拜,行上山去,走七八丈远,便见一株翠嫩的杨柳树。树下有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流过山脚,路过那化仇台。

树干上有一行小字:“盼君无忧”。李长笑一走近,便觉清风吹来,柳条拂他脸颊。李长笑在树下坐了良久才离去。

径朝上走,路遇一块拦路巨石,约莫七八人高,十分厚重,将前路全然堵住。李长笑轻轻一跃,跨过巨石。

万仙峰高耸入云,李长笑行到此处,已在半山腰之上。朝下俯瞰,可览尽半个万仙城。其时午时已过。不知觉已行数个时辰,阳光正暖。万仙城气候舒适怡人,冬来得早,去得也早,拢共只停留十余日。一年之中,春两月,夏三月,余下时间全是秋季。

此时虽只是十月初,但已有春、秋之象。虽仍残余淡淡寒意,但山上山下植被树木,均极鲜艳,生机勃勃。也有些树木偏又树叶枯黄,时不时落下叶子。

更朝上走,因为道路上行人极少,许多路径十余年不见人走过,青石板已被黄叶覆盖,厚厚一层,着实不好落脚。

但景观当真无话可说。既有春冬交替的万物复苏,欣欣向荣。又有秋高马廋、枫林尽染,若即若离的秋意。

赏景与赏画、赏字相似,但又不似赏画、赏字一般,需要足够的学识积累,方才能看出字画的好坏,方能品出其中意境。赏景更看重心态。

李长笑偏偏便是最喜欢赏景之人。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为景。赏景的同时,他更想着自己置身那景色中,景中每一的毫厘,都与他息息相关。

行在万仙峰上,自是一场视觉盛宴。不知觉中又行了七八里。这时已到傍晚。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傍晚景色实是一天中最惊艳的时刻,但常常每回过身来,天色便已经暗下。

行至高处,空气变得湿润。李长笑寻一树下歇息。待到第二日清晨,再复而行路。说来也奇,万仙峰山道宽敞,但偏偏很少人爬到高处。

往年的求变大会,所来修士虽多,但多汇聚在半山腰处。废力行到此处者,少之又少。李长笑忽听“砰砰!”砍柴声。循声望去,见一老朽正手持铁斧,废尽气力砍伐一株古树。

李长笑走近一看。

见那老朽虽瘦骨嶙峋,年岁已高,但从骨架、体态依稀可看出,其年轻时身材高大,定是一健壮汉子。

李长笑认得此人,喊道:“唐深!”那老朽一愣,看向李长笑:“你是…”李长笑道:“你不知我,我却知你。”

眼前这砍树老朽,正是极恶宗白虎堂堂主唐深。前任道宗魁首张魁一的徒儿,堂堂合体境的强者。

两人在万仙峰相遇,实是命运弄人,亦是必然。唐深道:“你是来寻仇的?”李长笑道:“却也不算。”唐深道:“那便走开,莫拦我砍树,老子没柴烧火,你担得起么!”低头继续伐树。

李长笑见唐深虽已年迈,但下斧干脆利落,用力精准,角度刁钻,仍不失当年风范。这砍树手法,怕已砍树几十载有余。

堂堂极恶宗坛主,合体大修士,何故如此下场,何故出现在万仙峰。一切一切,朝山上走去,自有解答。

李长笑喃喃道:“圣主,圣主…扶摇天下只有一位圣主,但还有一位圣人,拜圣人为主,自也是‘圣主’。”不再理会唐深,沿山道走去。

唐深忽道:“止步!你不能上去!”抢行数步,拦住李长笑。

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唐叔,远道而来既是客,岂有拒之门外之理,且…我与长笑小友,已是熟识,我早已煮酒恭候。”唐深道:“好罢!”行入山林继续伐树。

李长笑听得“熟识”二字,略感诧异,心想自己知道李寻道,李寻道却未必知道自己。李寻道对自己而言,确算是熟识。他一生事迹,实不知听过多少遍。但自己于李寻道,只怕是连面都未曾见过的无关紧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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