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死而我不死,灵气枯竭我长青 第458节

从此每到极夜降临,他便会推脱一切,去找寻那朵霞云。如此反复,直到有一年,他一去再不回。大雪霞光天尊,就这般殒命在极夜当中。

这等神物,竟不随世间消亡,却被李长笑遇见。李长笑的福大,倒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祸大却也货真价实,否则何至遇到那诡异老人?

李长笑朝山顶走去,霞云竟为他一降再降。李长笑通体散发霞光,飘向那霞云。两道霞云互相交融,最后尽数收归李长笑体内。

这刹那,李长笑体生五色十光,满头黑发飞舞,竟显化为彩色。整个人,笼罩在层层绚烂光晕当中。

他双指并拢,将那异象压回体内。内视己身时,骨骼、血肉、经络、五脏六腑,均被绚烂霞气笼罩。且那霞气就宛如血液一般,滋养一切,不断再生、消耗…

心窍处的三足金巫蟾,感受霞气滋养,轻鸣了几声,那声音震动天地,竟将极域的福祸搅得几近崩溃。

李长笑喃喃自语:“都说神物有灵,莫非是来投奔我?”话中暗藏几分自嘲。又得神物,心中自然欢喜,不过很快又化作平淡。

然当李长笑走下山时,却迎面碰见那诡异老者。有道是福祸相依。大福先至,必有大祸后至。此刻两相遇见,李长笑用真假遮体,本无懈可击,无人能发觉。

但九霞入体,总有几分气息残留。那诡异老人嗅着味,满脸茫然,最后顺着自觉而走,竟一直跟在李长笑身后。

初时几日,李长笑极不适应,总觉这老人十分瘆人,且透着一股难言诡异。但随时间推移,便也不在意了。

那老人爱跟便跟,全当在极夜行走,也算有个玩伴。

就这般,时间一点一点推移。李长笑根据直觉,将极域的大致地况,画在了山海闲杂小记中。每到一地,寻不到某人,便打上一小叉,如此反复。渐渐的,他双足走过何止十万里,百万里路,喝进腹里的风霜,又何止十万百万?

他亦是不免心灰,不免彷徨。他实是知道,自己渐渐变得冷漠,日后的朋友会越来越少。所以现下的朋友,他十分珍重。

走了好久好久。

他的靴子破了,衣服破了,没地方去换,但一想自己在人来人往之地,都是倒头就睡,毫不在意形象。这极域内没个人烟,自然更不必在意了。

这一日,他朝后一躺,不知是否是适应了极夜,还是其他,竟觉得今日的风温柔了许多。

他呈大字形,躺在大雪当中,呆呆愣愣望着纯黑天空。口中喃喃抱怨,这鬼极夜之地,分明这般黑,却连个星星都瞧不见。若是能瞧见星星就好了。

自己这些年走来下,每当无聊之时,就可数着星星,为那星辰起名起姓,排解孤寂。又想起扶摇天下,历来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天上无主星辰,谁人起名便归谁。

李长笑便想啊,如此一来,只怕那天上的星辰,以后都要姓李了。虽说也没啥用处,但想着还是有些开心。不过极夜一点星光都没有,这愿望自是落空了。

想起星辰,李长笑便既想到扶摇圣地。若说道宗治理道上之事,那扶摇圣地则是管辖天上之事。扶摇天下的星辰,常起各种纷争,有时双方闹到不可调解,大打出手,死伤惨重时,便只能由扶摇圣地出面干预。

许多星辰归属,需有扶摇圣地认证,才最有说服力度。一来二去,久而久之,便成扶摇圣地专管天上之事了。

李长笑曾机缘巧合,偶然见到两位大人物,在扶摇圣地交换星辰归属。那可真是花钱如流水,错,如洪水才对。当然,星辰不如“山”贵,在道宗交易的“仙山”,便超出李长笑的想象了。

想到这里,李长笑忽然觉得好笑。自己都是练虚了,但许多的见识,却还停留在元婴。

第738章 南海见

李长笑躺在雪中。自入极域以来,他一直忙于奔波,不曾如何思考过。此刻望着黑夜,吹着寒风,不禁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他又想到,扶摇天下的星辰,每年都要爆发几场大战。你打我,我又打你,打来打去,便是再八卦的人,听多这些消息,却也动厌弃了。

扶摇天下充斥着大道之争、生死赌斗,道法手下见真章。那大道之争,说得大些,是道路相悖,容不得对方。说得小些,就是互看不顺眼,非弄死对方不可,否则记在心中,膈应得很。

李长笑倏而一笑,修道之人心怀天地,但某些方面看,实则都是小气、偏执之人。但李长笑又想起,自己好似没资格笑别人。他自己也是这般。

李长笑闭上眼睛,想起客栈时的旧事,与那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忽然明白:“或许…她早就斗累了。”

脑海中,浮现出媚三娘,倚靠在柜台前,一个人静静发呆的场景。当时不觉在意,只道这媚三娘行事作风难以常理而度之,最爱乱发脾气,有时多瞧她两眼,她就咯咯笑着,扭动腰肢,搔首弄姿,给你瞧个过瘾。有时又大骂登徒子,二话不说便是上手。

如今回想,发现那老板娘,当时怕并非参悟什么至理大道,而是真的单纯,在苦愁自己家的客栈,怎么就是没人光顾呢?

其时第一次去来去客栈。关白、二当家…都还在时,媚三娘还在惦记着她起得臭名。时不时偷偷换了牌匾。只是关白应赌约之后,媚三娘虽时常提起客栈起名一事,但已经没有真的打算换名了。

李长笑梦观万事,凡人仙人都接触不少。他一直在走,一直在走,见过赵青那般,坚定的求道者,也见过王绝那般的赴死者。但无论是何人,走得久了,总会觉得累的。

媚三娘与穆乘风,不知斗了多少载,恰逢灵气枯竭,难道她便不累吗。李长笑想起王绝寻到关白那日。媚三娘曾对关白说过,若不想去,便可不去。

当时只道媚三娘安慰关白,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呢。可关白去了,因为他与穆乘风,有血海深仇,他必须要去。

正因为关白去了,并且身死了,二当家也必须要去,他与穆乘风亦有血海深仇。如此反复,厨子也去了。

等到媚三娘时,纵使满身疲倦,也必须要去应约。

李长笑轻轻一叹道:“我竟现在才明白,你竟这般累了。”明白一路见闻,为何媚三娘的痕迹这般多。她不过是总停下来,休息休息,打打国王,当当女皇罢了。

李长笑再有所悟,媚三娘一路多管闲事,只怕另有深意。媚三娘曾为关白觉得惋惜,一次酒后胡言,口中说着什么,人生来不该只为一件事情。

如今看来。媚三娘自遇到穆乘风,便好似生来,便一直在不断证明自己,并非穆乘风的情梦道所化。

灵气枯竭,鲛人族肆虐,媚三娘定然会在想,枉费自己机缘加身,占尽天下造化,历经不知多少载,才能结此道果。这等时世,却全用作私仇。

想通这一点,更知媚三娘心中的疲倦,从何而来。故这一路上,她大事小事通通管尽,又常常欠下大债。也不知是料到了多年后,有人会沿路寻她,还是真觉得,自己是个欠债之人,已经债多不压身,再欠得多一点也无所谓。

李长笑觉得是前者。因为他与几张卖身契,实实在在打了一顿架。

当时打输了,便也像现在这般,大躺在地上。在李长笑心里,并不是真输,打不过那娘们。而是好男不和女斗,让她的。

两人打架,媚三娘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阴狠招式,毫不留情的用出。李长笑却十分含蓄,怎么能是对手。

但偏偏没折。

正是想着,忽觉脸上有一抹温热。李长笑睁开双眼,见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洒在李长笑脸上。竟似一温热素手,在轻抚脸颊。

那诡异老人,见极夜过去,露出恐惧的神色,开始一步一步避退。李长笑定神眺望,见那漆黑天空,被一缕缕阳光射穿。

天地间。

风雪停了。

李长笑沐浴在阳光下,全身上下,好生狼狈,靴子破了底,白衣破了洞。

插在剑鞘上的梅花,也好似蔫了一般。

他爬起身来,放眼望去,但觉天清地明,心头的云雾,也如极夜一般尽数散去。

李长笑伸了个懒腰,鼓起气,高声道:“老板娘,我总寻不到你,我替你们去南海瞧瞧。”

说罢,转身便走。然走不出几步,又忽想起什么事,快步走了回来。将剑鞘上的梅花摘下,放在鼻尖轻嗅,历经风霜,竟仍残留淡淡花香。

他将花插在雪地上,又高声道:“我送一支花给你瞧瞧。”

随后摆手离去。

取出山海闲杂小记,边走边记道:“寻未果,但花已送到。”将小记合上,脚步却也停下。

李长笑站在原地良久,开始左找找,右找找,忽的,翻出几片绿叶,那绿叶有宣纸大小,颇为奇特,其上的脉络,扭曲成一个个小字。

正是媚三娘,在王七郎客栈签下的卖身契。

李长笑高举卖身契,头也不回高声道:“还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你卖身契在我手上,我管你什么赌约不赌约,什么‘道’不‘道’,狗屁情情爱爱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起就当牛做马,没得商量。”

话音落下。

天地间随即席卷起一股恐怖狂风,那疾风呼啸声中,竟隐约传来极致愤怒。竟想将李长笑手中的卖身契卷走,想将那持有卖身契的男人,剿碎为齑粉。

李长笑通体霞光万道,自主护体 免受侵袭,他慢悠悠,将卖身契收得完好,一步一步远去,身影逐渐变得虚幻,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在那急风中,一道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穆乘风,有胆南海见。”

第739章 刻名

求变五百五十四年。南海彩光震天,无数法宝直扎入云,竟是袭向扶摇天下。多少名山大川,在这袭击之下轰然破碎。人族修士各个愤恨,那无数法宝,皆来自修道先贤,只推海大计中,落入鲛人族领地,被他们抢占而去。

不曾想无数年来,他等贼心不死,何止是不肯归还,还暗中蕴养,乃至直到今日,那法宝之威仍然极为骇人。

自此一役,人族尽皆愤怒,势要灭了鲛人一族。鲛人一族一名老族,飞到南海上端,破口大骂人族欺人太甚,鲛人一族被迫反抗,要与人族拼个鱼死网破,且鲛人一族占尽天理,人族纵然人多,也未必就能取胜。

人族一名合体强者“背骨老人”,与鲛人老族对峙,反骂鲛人一族恶人先告状。正所谓大道至简,两位强者对骂,自也是直指本质,问候对方十八代老祖宗。一番对骂下,背骨老人更是出言质问,你鲛人一族,如若不包藏祸心,为何霸占人族奇宝。又为何暗中蕴养。

鲛人族老祖话音一顿,全答不上来,最后翁声说了句,天地财宝,有能者而得之。人族的法宝,虽落入无尽海域,但都是残次品,鲛人一族从未拾取过,也不稀罕那等残破腐朽之物。如今的法宝,均乃鲛人一族,自己专研法宝大道,自己研悟而出,与人族毫无半点关系。

这一番言论,传入人族耳中,着实把不少人族修士,气得笑出了声,只能骂那鲛人一族,好生不要脸面。这场对峙不了了之,更坚定人族覆灭鲛人之心。

求变五百五十五年。

五位合体老祖,在玄域大余国碰面,国君热情招待。这五位老祖,率先出山,其中两名来自昆仑天下,诨号“青白二圣”,一人名“青天”,一人名“白地”,灵气未曾枯竭前,名声昆仑、扶摇、流宇…等天下,皆如雷贯耳。只灵气枯竭之后,各天下间少了来往,书信难通,才渐渐失了音信。

但人族气运动荡,衰亡、存活在此一刻,身为合体老祖,纵使远在昆仑天下,又怎能不知?于是千万里迢迢,先行来到扶摇天下。“青天”“白地”共有一法宝,名为乾坤华宝袋,可容纳世间万物。灵气枯竭后,渐失了神威。被老鼠啃破了几个洞,但人族势威,两位老祖,又拾起老本行来,用精血、修为蕴养,又冥冥中得人道气运相助,虽花费极大代价,但竟让乾坤华宝袋,再现了神威。

此刻莅临大余国,乾坤华宝袋一甩,竟凭空多出百余号强者,看那修为气象,尽皆炼虚以上,百余号强者浩浩荡荡,当真好大气势。

人族危亡,多数人族修士远赴南海,本便无回去打算。各个尽展风采,一时华光满天,当真宛若回到那鼎盛大世,人人心情激荡。不少修士各自相熟,或有仇有怨,或有情有恩,此刻全是同族之大义,各自打招呼问好。

另外三名合体老祖,分别为“东北西三方天尊”,本是四相天尊,威名赫赫,镇压四方。但南天尊被鲛人族设计伏杀,早已死去。三天尊对鲛人一族,大有杀兄之仇,故率先打起头阵,赶来大余国。

五人一入国都,便感不凡,到底是合体强者,对气运一事,远比寻常人敏感。人族与鲛人族之战,最后必然惨烈,这大余虽未必能帮上多少,但此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定,便宛如一枚钉子,将飘荡的人族气运,钉在土地上。

这并非一国、一君所能决定,纵使君主再清明,也难左右人族之气运。而是时运结合,应运所至,使得玄域这一凡国,能有如此气象。五位老族尽皆惊奇,寻至国都皇宫处,见那国君竟是女子。

好一番交谈,若论学识,自然一千个王如意,也比不上五人万一。但她福至心灵,时运推举,得气运映照,让五位老祖啧啧称奇。王如意既知世态渐变,彻夜难眠,翌日,在大余召开英雄大宴。

由五位老祖落宴主位置。天下英雄豪杰,无论仙凡,均可参与。一时间,那英雄大宴热闹无比,藏匿、蛰伏、困顿已久的诸君,竟宛似回到从前。那一派繁荣气象,让参宴众人,全然忘记了此时灵气枯竭之乱世。仿佛蒙尘千余年的愧宝,又自散发光彩,虽不似以往光彩,但却更为沧桑内敛。

大宴上有人便问,自己如若赴死,后世子孙可还会记得自己。五位老祖本欲出言训斥,为道义献身,后世子孙记不记得,又有个甚么干系?王如意却盈盈一笑,抢先告诉那人,后世子孙记不记得,她自难知道,但大余会记得,大余有一块石碑,大如山岳,若有修士道友愿意,便可前去石碑上,刻下自己姓名、诨号。后世子孙瞧见,自然便记在心中了。

群雄听得此言,尽皆雀跃,忙问那石碑在何处。王如意领着众人,行至一皇宫后山,果见一座石碑,大如山岳,看似外形朴素,实则气运缠绕。五位老祖齐齐想到:“莫非是天意?”大手一挥,无数英雄豪杰,飞向那石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王如意道:“诸位,天下英雄豪杰无数,烦请刻小一些,为后来者留一位置。”群雄哈哈大笑,奇怪的是,却尽听一凡人女子之言,将字迹化小。

王如意道:“请五位老祖题名。”青天、白日、东、西、北五老祖,各自对视一眼,均连连摇头,道:“这石碑已经不凡,我等怕没资格题名。”五人手持木枝,亦在石碑上,刻下自己名字。

第740章 身陨

求变五百五十六年,人族与鲛人族战得正酣,南海伏尸无数。鲛人一族阴险狡诈,但天赋着实强大。强悍的肉体、精湛的梦术,两相结合,战力已经不俗。

人族从未低估过鲛人一族,将鲛人一族视如灭族之大敌。激斗焦灼不下,各地应援者自是纷纷涌来。

这一年中下旬。

鲛人一族召开秘会,派遣三位鲛人强者,潜入内陆,击杀一名名叫王如意的人间帝王。两族死战半年,鲛人族又岂是一无所获。

自也知道,玄域那一凡人国都,实是意义非凡。且人族强者每逢大战,便相聚大余国中,体会一番风土人情。

再者说来,此国的天机道,不知杀了多少鲛人青年。虽说暂难影响到战事胜负。但一场大战,不但需要顶尖战力拼杀,也需低端战力占领。

纵观曾经的仙国大战,仙人数百万,在天上拼杀何其绚烂。但真正决定胜负的,只有一点。便是由凡人士兵,踏上敌国土地,践踏敌国国旗。

故大余国对鲛人一族的威胁,乃是潜在的,隐晦的,长远的。本极不易觉察。但鲛人一族狡诈著称,族中自有擅谋者。看出此中扼要,便即做出应对之策。

鲛人族发动一场大战,三名鲛人杀手,趁乱潜入扶摇天下,直朝大余国去,潜入大余国都,步步为营,靠近王如意。

三人悍然爆发杀招,齐扑向王如意。王如意吓得色变,其时大余国内,仙士不在少数,叫得如此异象,众仙士又气又怒,但已发生的太过突然,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也。

王如意已然人命,回顾一生,已无任何怨言,天上地下,风光落魄,爱恨情仇,好似都已体验过。只料想自己死后,这场两族大战,该如何演变,是好是坏全看不到了,觉得十分可惜。

但又过片刻,却惊觉自己无事。体内竟涌出一股清风,将那鲛人杀手,全吹飞了出去。众仙士见此,当即大喜,一拥而上,将三名鲛人杀手剁碎。

王如意大觉清风缠体,好生舒畅,伸手轻抚,露出似喜似忧,又顾又盼,还掺几分哀愁相思的神情。

众多仙士齐齐大惊讶,众人皆知王如意只是凡人,但不曾看低半分。一直以来,只道是位女君主。然此刻神情,反倒更像是含春少女。与往日形象,全然不同。

一时各自猜测:“这位女帝,似并无夫君、子嗣,原是料想无人配得上,现下看来,怕另有所属,只不知乃是何人。”

又见王如意举起秀拳,砰砰两下,含娇带嗔的打在那清风上。好似在说,你这吝啬鬼,用几抹清风,便把人打发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李长笑说,要在她的裤腿、衣袖、各藏两道清风。现在总算知晓,这清风的用意。心下好生欢喜,但又好生难受。

此事发生后,立即引得一位合体老祖在意。越想越是后怕,如若鲛人族此计成功,人族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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