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神君遁入地底,东神君潜入河流,北神君冲入城镇,南神君扒地作盾。
其下众山神面对如此雷法,皆无反击之心思,各种逃法,遁法层出不穷,合力抵抗者亦是有之。
然那雷法尚未落。
青萍长剑却也露异,见剑身通红,一股灼热之力,自剑尖投入大地。潜入地底的西神君猛然窜出,身上出现灼伤。
东神君自河床飞出,面色凝重,见那河水快速蒸发,沸腾。与此同时,冲入城镇的北神君,发现城中无人,以百姓做盾的想法只能作罢。
天雷起。
地火升。
李长笑事先印入青萍剑的火印之力,也逐渐酝酿而出,青萍剑得十大神髓淬炼,留存印力,再合适不过。
此刻…
天地大势皆已酝酿而成,天上雷势成,地上火势重,箭已在弦!
直到此刻,那四神君与山神,这才想起冲向李长笑,杀向施术者。然为时已晚,李长笑见众神扑来,神色平静手指手如此一拨。
刹那之间。
天雷降,地火腾。天雷撞地火,天地间最猛烈的两种能量,在此刻互相碰撞。那所迸发的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术法本身。
“轰隆隆——”
天地间一道巨响。天雷与地火交织,修为稍弱的山神顷刻死绝。炼虚后期、巅峰的四神君,在那天雷地火两种刚猛力量中苦苦支撑。
他等到底修为高深,境界差距极大,这杀力极强的一招也仅是重创他等,想一举彻底灭杀,仍旧有些距离。
然李长笑从这数次斗法中均有所悟,本便已是化神巅峰的境界,得再近半步,距离那炼虚也不过一步之遥,隐约可见对岸风景。见西神君尚存,李长笑口吹一口凛冽风,呼呼剐蹭而去。
再以神识控剑,梦境飞梭、拂华御剑术齐出。层层杀招应接不暇,角度刁钻经验老道,本便身受重创,又耗灵巨大的四神君,再无抵抗之力一个个身陨。
他等若尚存热血,尚存骨气,早早联合众神与李长笑拼杀,不至于如此下场。然他等甘愿为人畜,自是懦弱入骨,颤怯入心。
故冥冥之中,命早有天定,此结果既是偶然亦是必然。
“砰!”
东神君自天空跌落。一息尚存,见李长笑提剑杀来,自知已经逃脱无望,忽的仰天而笑,鲜血将牙齿染红,再无半点神君气质,只余狰狞。
他指着李长笑,似想发现那先前被讥讽时,而憋在胸腔的怒火,“你骂我等懦弱,可你又好到哪里去?”
“内斗,自私,阴暗。我们虽懦弱,但忠诚!人族未曾给我我们一汤一水,凭什么要我们效忠?”
“我等被猛兽奴役时,你们又在哪?”
“反正将死,我不怕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人族背叛起人族来,比我等更狠!”
“哈哈哈哈。”
言罢,那东神君自裁此地。
至此,四神君,十二山神,仅被斩于李长笑之手,长剑滴血,十山九江棋局,至此落下最后一子。
然…
此事仅是开端,那背后的暗流并不会因此而停止,只会更加汹涌。青萍滴血,李长笑拧开酒葫芦,用那醇香之酒,轻轻洗涤剑身,将剑上污浊腥臭之血尽数洗去,以酒香掩盖血臭。
却并未收剑。
他忽的回头,目光落至一阴暗处,那里空无一物,李长笑却能透过幻想,观其本质。
“出来吧。”
他轻道。
不出半息,一道黑影走出,她卸下黑袍,露出精美面容,晶莹皮肤折射光线,皮下隐有鳞片形状。
是一名很美的女子。
鲛人族,冀雪。
冀雪此刻面色难看,双拳紧握,死死盯着白衣。身为高傲的鲛人族,她对人族有极深偏见,相反对人畜众神却十分友好,愿意与他等合作。
她不愿承认,她惧怕这个人族,但抖动的身体,难以集中的精神,都在述说着事实。她感到害怕。
刚刚屠神的一幕幕。
引天雷,动地火,拨造化,弄神通,那一招招,一式式,都说明此人之难缠。
更让她感到畏惧的,是仅是化神修为的此人,直到此刻仍旧生龙活虎。那心中隐隐间的猜测,让她对眼前之人,达到前所未有之惊恐。
那份恐惧,超过了所有,超过了一切,什么家族任务,什么自保或侵略,都不及此人恐怖。
她目光凝聚在那立于众神尸首上的白衣…
此时此刻。
仅有一个念头。
此人的灵气……
似取之不尽!!
第522章 再斗法,步步险,处处凶。
十山九江之地,山自移,地自动,山山水水皆归自其位,那场弑神之战,似并未发生过一般。
场中,李长笑单手拨造化,这善后的工作越发得心应手,得“造化”之前,他需以山印、水印为主,似用尽一身蛮力,去搬山又卸岭,挪江又挪河,得“造化”之后,倒轻巧了许多,如庖丁解牛。修士通感天地,手掌无穷力量,然毁灭总比修复易,他砍一座山不过数缕灵气汇聚于剑身,再轰然斩出万丈剑气。然若想修复高山,其中所含门道便颇多了。
纵使是如今的李长笑,得造化神通掌祸福变化,修复山水,多是仅修其形,难修其神。那大战中损耗的山根水精,非他所能补足的。只能全权交由时间。
鲛人族冀雪仍呆滞着,她视线所及之处,山水变幻,世间一切皆在变,唯有对立那一抹白色恒然。
山山水水,不过掌间之物,此人这般行径,无疑更加印证了冀雪心中猜疑。大战结束,竟还有心思拨弄山水。那灵气自何来?
莫说化神境修士了,便是炼虚强者也绝不够如此大肆消耗,冀雪双腿打颤,惊恐已从眼眸间流露至面孔之上。
她无比确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潜意识深处,又不敢相信。她想不通,弄不明,这世间为何会有这等人。
又莫名感到绝望,那绝望仅仅源于,她与此人对立站着,便似被大手扼住脖颈,她额冒汗,体发软,眼发红。待那白衣修复完山河,将那造化之蕴悉数吹散,又似寻常江湖客一般,伸了个懒腰,冀雪才猛然收束情绪,如临大敌。
她闻到了鲜血,冀南,冀陆,冀获三人,皆死于此人之手,然与三人所不同之处,她并无怨恨,只有恐惧。或者说二者皆有,但恐惧远胜怨恨。
高傲的鲛人族,在此人面前却再抬不起高傲的头颅,李长笑上下打量,本认为那女子或逃或战,却未曾想到站立不动。
他摩挲下巴,四神君、十二山神人虽多,却术法不精,心性拙劣,尤是那四神君,空有修为罢了,若论棘手程度,只怕不如此女一人。
他出言问道:“你猜到了?”
声音漫不经心,并无秘密被发现的急切、慌张,更无得意、傲慢,仅是寻常问询。然这般并无他意的话语,传至冀雪耳中,却等同惊雷,此人…承认了!
酝酿于九天之上的疑雷,终在此刻落地,冀雪后退一步,脚下发软。然到底是一族之天骄,纵使情形不利,又受得如此刺激,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判断。
此人能补足灵气,绝无可能善了,唯分生死,才可凿出活路。前三族人修为均是炼虚,死于此人之手,定是信息差所至,不知此人诡异,被其耗磨灵气,那四神君、十二山神,亦是吃了此亏。
冀雪心念直闪,心中有了决断,悍然出手,出手即是杀招。鲛人族四尊海像,冀雪所修为死海寂灭之像,本娇美面容渐显狰狞,牙尖嘴利、耳锋目锐,面青体高,鳞甲闪闪。
似人更似魔。
只见那天地间,真是一场好斗。
前后搏杀,左右捉对,你一拳来我一剑去,拳至则风起山河动,剑至则寒光耀天地,死海寂灭显狰狞,口如此一吐,滔滔江水翻腾,连绵七日大雨远不及。手如此一甩,族中异法出无穷,诡梦、水法、音蕴皆不凡。
只叫那白衣层层败退,应接不暇,初露下风,造化虽精妙,却显稚嫩,十仙印虽灵活多变,却早有提防,再言那拂华清风,被冀雪一掌拍散,毫不起作用,更难伤及冀雪。
更言梦境飞梭,百绝之强术,冀雪亦修得梦道,那梦境波动何其敏锐,一时双方较量,冀雪稳稳占据上风,却见冀雪面露异色,并无半点喜悦。
她手弯曲成爪,水法、梦术,皆融于此,此一爪去,速度极快,又隐裹层层梦境,似梦似雾,直叫人难以躲开。李长笑非万能,终是见了血,胸口出三道深刻抓痕,看得人触目惊心,深可见骨。
孕育已久的杀招,终见其效,然不等她高兴,又见惊恐一幕,只见对方眼睛一闭一睁,眸泛蓝光,体表抓痕竟以肉眼之数缓缓恢复。
冀雪再难从容,一时失了节奏,杀招又至,一招比一招狠辣,甚至隐有鼎盛之时的战法,不顾及灵气,不顾及损耗的战法。
从天上打到地下,又见那地上一场好杀。狰狞海像似人似魔,步步紧跟,招招逼人,眼一瞪,树木具是毁,声一吼,风云剧变。那纤细拳爪,暗含万钧之力,震得剑身轻荡,震得天下皆惊。一路搏,一路杀,半点不留余力,那炼虚强者不计代价,舍去生死而全力出手,果真凶悍果真勇猛。
此战之凶,李长笑绝不敢大意,虽此前已杀过三人,且皆与冀雪修为相当。然心境不同,情况不同,此冀雪的棘手程度,远比三人相加,还要远远甚之。
这番“豪放”的搏杀风格,自灵气枯竭后,已很难再见,忽的,李长笑一剑削去冀雪三两抹长发,冀雪反应迅速,一掌将万千水气,打入李长笑体内。
如此,她尤其不放心,口吐水箭追去,那水至柔之物,却也杀力无穷,水箭所涉之处,皆满是疮痍。
李长笑虽处处不敌,却自有几分从容,他御剑,捏诀,用剑法,使法术,更借此砥砺“造化”之术,或是随地捡一颗碎石子抛去,石子化做石蟒盘踞,又或是斩一棵大树,将叶子悉数抖落,用力一吹,比利刃更锋锐,更缠绕,始终萦绕冀雪身侧,附着于皮肉中,渐生根,渐发芽,蚕食其肉体,木化其身躯。
那术法之妙用,斗法之复杂,扰得冀雪直烦躁,若灵气未曾枯竭,她倒真不介意,用出自己所学之精妙术法,看看是方般变化多,神通广。
然此刻,一切从简,她只觉以纯粹杀招将此人击杀,此念头盖过一切,故所一招一式,皆是最原始,最本能的杀意。
某刹那起。
冀雪心神顿挫间,突然狂喜,发觉那暗藏的一二抹玄机。
若设想为真,对斩杀此人,或能起到极大帮助!
第523章 驱雷宝剑再呈威
冀雪不愧为天骄,纵使被莫大恐惧与怨恨占据心灵,尤为那一丝理智预留战地。她招式狠辣,然并非只有狠辣,一招一式皆有其目的,其所含之智谋,足以让外人称道。
鲛人一族缺乏创造,擅偷窃劫掠。然狡诈阴险,计谋算计,皆不输于人族。且天生便比寻常人更冷静,亦更加敏锐。
她渐察渐觉,与白衣二人之比斗,自天上打至地上,术法较量便足有百余回,更别说拳脚刀剑此类你来我往的招式,早已数不清楚。
冀雪检察有两处要点,皆极重要,关乎此战安危。
其一,此人怪异自怪异,却非无迹可寻,也绝不算无解,此前惊恐过甚,因此失态实属不该,错失颇多良机。
虽不知其因何可恢复灵气,然那灵气恢复之规律,她已摸清一二。是如小溪汇入江河般,虽时时刻刻皆有补充,似总量无上限,然恢补速度却有。若损耗大于补足,那白衣亦是会陷入被动境地,亦是会出现灵气不续。
冀雪多次对招,隐隐摸查探清,那恢复速度不算快,甚至可算偏慢。然白衣聪慧之处,便在于于对战斗节奏的把控。
纵使她修为高,杀力强,看似步步占据上风,然节奏却在白衣掌中,游刃有余。
以四神君,十二山神为主,布设十山九江棋盘,自以为瓮中捉鳖,计划精妙,却不过自作聪明,徒增笑话,可悲可笑。
冀雪修至炼虚一境,灵气储备必然远多于李长笑,故捏准命门,不做保留,自能见胜负分晓。
念及此,冀雪暗暗松一口气,只是另一棘手之处,是此子同样不傻,他若迂回纠缠,反倒自己无可奈何,且抛去那诡异无解之处,单以实力而论,此子确也不算差。有颇多地方,连她都琢磨不透。那手凭空消失又隔空出现的术式,便让其不易落败,数次险些将其击杀,都是此术助其脱逃。冀雪隐约猜得,此术脱胎于梦,然同精修梦术的自己却堪不破。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冀雪纵观天地,或偶然或其他,又发现一要处。她与李长笑捉对厮杀已有一刻多时,虽不长却凶险万分,强者较量,天上地下皆是战场,瞬息万变,然冀雪渐觉一二猫腻,又想起那天雷撞地火之时,一位神君之异样。
心头晃过一抹明悟。
天雷撞地火之际,有一北神君闯入人城,欲以百姓做盾,然入了城去,却惊觉城中无人,只能作罢。
五城十二村百姓,数十万条鲜活生命,自不能凭空消失,李长笑更不会放任不管,此破局之法,便在此处。冀雪眼中闪过一狠辣,忽右手作刀,悍然朝东南方向劈伐而去。
只见那本一路朝北遁行的白衣,身影顷刻一闪,挡在那以手做刀劈伐万里的惊世刀茫正前。此一击,冀雪已用尽全力,以手做刀,劈伐而下,名唤“伐海刀”,若于海上用出,海水倒卷直上九重天阙,在迅猛而落,一化万千,滴滴似刀。
那杀力足以万里寂灭,此刻于陆用出,威力弱数层不止,更无那一化万千的后续,然这当头一击,威力仍旧让人发颤,更让人怀疑,那生生接下此招的白衣,是否因此化作齑粉。
冀雪心中一喜,此一刀是一场豪赌,赌对则胜算极大,赌错则空耗灵气,并露出破绽,彻底丢失对战节奏,最后被水墨功夫,生生耗死也绝不夸张。
然见对方反应,显然此一击,她赌对了,并且十分正确。但见那刀芒延展而出,所行所过之处,草木倒拔,尘土飞扬,地上突流一道万丈沟壑。
沿途足足断三江,江水添沟壑,刀芒仍在缓慢推进,若有眼力极佳者,定神细看,可见那刀芒正前,有人持剑抵抗。然刀芒之势太重,太强,沿途掠数里之远,尤不见势停,节节而退。
那蚍蜉撼树之人,亦是身躯受创,刀芒仍旧不止,又行四五里左右,李长笑才将剑一横,一剑斩在刀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