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175节

  如果这次投来的是希腊火,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转。这与勇气无关,与希腊火作战,除了丢掉自己的性命,同样是对自己职责的亵渎,幸好没有——他们手持的大盾牌,船上的木楼都覆盖着浸湿后的厚重牛皮,甲板上也都已经包裹或是覆盖着打湿的布匹与沙土。

  即便如此,大卫还是用余光扫见了一艘着了火的船,它已经偏离了方向,上面的骑士正在飞快的跳入水中,他们正在解开自己马匹的缰绳,让马儿带着他们回到十字军的营地。

  而就在此时,他听见了一声不祥的嗡鸣,他们的上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弓箭手按着胸膛,紧握着那支要了他命的长箭,径直坠入河中,河流看似平缓,但他一落入河水就瞬间没了声息,就连一丝血色也不曾看到。

  “快些!”大卫忍不住催促:“快些!快些!更快些!”

第272章 振翅(8)

  大卫身后的桨手齐声应是,但他们已经竭尽全力。

  这种时候,哪怕一刹那也会变得如同一百年那样的漫长,大卫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地狱,只有地狱才有这样的景象,他们面前是如同倾倒的山,崩裂的海那样多的魔鬼,天空中砸下硫磺与火炭的暴雨。

  它们落入水中,便让水也跟着沸腾起来,而他们的鼻尖嗅到的全都是硝烟、金属、硫磺以及皮肉烧灼的气味,听见的全都是人类的哀鸣与吼叫。

  大卫有点明白自己的父亲了,雷蒙也必然曾参与过这样的战役,才会极力请求大卫不要轻身涉险——但此时大卫已经顾不了,他恨不得跳下水去,用自己的力量拉着这艘船前进。

  而更令人担忧的是,除了人类的叫喊之外,他还听得见了马儿的嘶鸣,他不由得担忧起船后的战马会不会因为受伤或是惊慌而失去冲锋的勇气,他几乎忍不住要转过头去看一看自己的战马时,只听一声雷霆般的爆响,接踵而来的是咯拉拉的奇怪响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径直撞在了盾牌上。

  他们终于抵达了浅滩,敌人们正朝他们飞奔而来。

  “主啊,保佑我!圣腓力,请给予我和您同等的伟力!”大卫高喊了一声他所感望的圣人的名字,然后反转剑柄,用它撬起将盾牌固定在船板上的木钉,把盾牌拔了出来。

  他举着盾牌毫无畏惧的径直向前,迎向那些面目狰狞的魔鬼——他一举盾牌,飞拍过去,便将一个撒拉逊人砸得面孔塌陷,踉跄后退,随即便仰面倒了下去。

  在这种混战中没人注意到他,随即便有无数双脚踩在了他的身体上,他原先可能还能活,现在肯定毫无生机,而大卫几乎没有一时停顿,他随即便一侧盾牌挡住了来自于左侧的一柄锤子,又反手一刀,将一个突厥人开了膛,随后他径直用肩膀撞向被突厥人挡住了视线的一个撒拉逊贵族,若是一个凡人,对方肯定会顿时筋断骨折。

  但这个贵族同样也受过先知的启示,受了这么一次重击,他不但没有脆弱的倒下,反而激起了心中的凶性。

  他拔出弯刀,跃上半空,大卫所得到的是无穷的力量,犹如山岳一般,而这个撒拉逊贵族得到的就是如同鸟儿或者猴子那样的敏捷,他的动作快到几乎能够在人类的视野中留下残影,换做一个动作,略微缓慢,反应稍稍迟钝的骑士可能早已被他斩断了手臂或者是脖颈。

  大卫的扈从,已经赶了上来,他有着一双好眼睛,立即举起弓弩,向纠缠着他主人的魔鬼射了一箭。

  而这一箭擦过了那个撒拉逊贵族的大腿,让他流畅的动作如同一首被打断的曲子一般变得杂乱不堪,大卫看也没看他,横过手中的宽剑,一剑抽打在他的面颊上,随着敌人的速度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半块头骨。

  而此时,大卫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白地,骑士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群胆小鬼!”虽然说异教徒也有畏缩的权力,但无论何时,一个英雄必然受到人们敬仰,一个小丑也必然会受到人们的嘲笑。

  大卫站在原地,暴喝了一声,这一声暴喝,就如同一声发生在人们耳蜗中的剧烈爆炸,所有的人甚至都为此恍惚不定——这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他将战场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这里。

  而后他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上面的红底金边十字(的黎波里的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乃的黎波里伯爵之子,梅尔辛的大卫,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他的盾牌犹如一面突然在敌人的领地上立起的旗帜,每个骑士都在下意识的朝他移动。同时,他们精神振奋,已经不复最初的恐惧与踌躇,他们拼命的向大卫靠近,而后与他聚集成了一股叫人不敢小觑的力量。

  大卫略微扫了一眼,就已经找到了撒拉逊人攻势的脆弱之处。正是那些被换了两批奴隶,才终于建造好的木墙上面,上面尤带着那个被杀死的奴隶喷溅上去的血迹,他率领着骑士冲向那里,看似严密的防线居然真的被他撕开了一条缝隙,哪怕这条缝隙很小。

  在那里驻守的埃米尔或者是法塔赫,显然也并不愿意为了所谓大业而折损自己的军队,他开始向周围的同伴们求援,但在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回应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

  他知道那些同僚们会用没有苏丹的旨意来搪塞他,但苏丹早已将权力交了出来,他们也已经商定各自履行自己的义务,不过现在看起来那纯粹就是一些不可靠的承诺。

  他的行为当然了引起了一片辱骂,那些原本想要袖手旁观的将领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军队,大卫一时受到了极其沉重的压力,万幸的是,他也已经为后来者开辟出了一条近似于空白的道路,而在敌人尚未来得及亡羊补牢之前,后来的骑士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而等到大卫砍倒最后一个冲到他面前的撒拉逊人,环视周围才惊讶的发觉,自己的力量尚未枯竭,或者说他像是一锅被放上篝火的凉水,直到现在才终于真正的沸腾起来。

  “还能冲锋吗?”

  他问道,“能!”骑士们齐声喊道,不过也有几个人留了下来,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白光已显得十分暗淡,看得出他们得到的眷顾并不多,大卫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向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从塞萨尔身上,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一条就是不要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

  他在这些骑士面前,固然是毋庸置疑的英雄,但站在塞萨尔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塞萨尔紧随着鲍德温,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他还在圣十字堡和他父亲的城堡里,乖乖的做一个好孩子呢。

  但无论是在宴会上,在比武大会上,或者是在沙场上,塞萨尔从未因此而鄙夷过他,他甚至曾经劝说过鲍德温,不要那么固执,他和鲍德温原本就是特殊的。

  畏惧疾病,畏惧死亡,乃是人之常情,何况那时候他们还是一群孩子。

  “我是否已经长大了一些呢?”大卫自问,随即他抬眼望去,看到自己的扈从已经牵来了他的战马,他浑身血污,眼中却仿佛有着星光。

  对于骑士们来说,最为擅长的作战方式,当然还是策马驰骋,用手中的长矛刺穿,或者是挑飞敌人,而且最妙的是,这片浅滩既没有布满苔藓和淤泥,也不曾堆满了坚硬的圆滑卵石,是最适合马儿奔跑的沙地。

  大卫一跃上马,接过了扈从递来的长矛,估测了一下自己与那些撒拉逊人的二层防线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三百尺,足够了。那些撒拉逊人看着基督徒的骑士向他们疾驰而来,凌厉的矛尖已经被放下,末端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他们却没有多少恐惧之色。

  他们匍匐在拒马之后,眼睛紧盯着那些抬起而又落下的马蹄,地面的震动不断的传来,震得他们胸腔发疼,但他们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正在等待什么。

  三百尺的距离,对于战马来说,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仿佛只是眼睛一睁一闭,一闭一睁间,马便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但出乎这些撒拉逊人意料的是,大卫却将长矛下放,而不是平举,他并没有让坐骑飞跃拒马,而是一下子挑起了他面前的木桩,他所用的力气之大,甚至让他的战马都将四蹄深深地陷入沙土。

  木桩飞去,砸向了后方的撒拉逊人,顿时引起了一阵鬼哭狼嚎。而在他做出这些举动之前,埋伏在拒马后的那些撒拉逊人已经依照原先计划的那样跳起来,并且后退。

  在他们身下的根本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堆满了荆棘的壕沟,这些壕沟挖的并不深也不宽,但若是骑士们纵马越过拒马落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们马蹄践踏的就不是别人的血肉之躯,而是这些一受力就会塌陷下去的荆棘。

  他们的战马会哀鸣着,折断腿,摔进壕沟里,而他们的敌人必然会一拥而上,将落下马暂时无力起身的骑士们杀死。

  与鲍德温和塞萨尔那样,大卫身边跟随的也是他最信任的骑士们,他们看到大卫这样做就毫不犹豫的跟随了他,只有两三个骑士,因为没能反应过来,要么撞在了拒马上,要么纵马跃起,却落入了撒拉逊人的陷阱之中。

  但多数骑士并没有将马速提到最高——骑士们在并肩冲锋的时候,必然会保持速度一致,所以他们在挑飞了拒马后,居然还能一提缰绳叫马儿飞跃起来,马儿不但越过了壕沟,还重重地踏在了那些没有来得及跑开的撒拉逊人身上,他们要么当即就没了命,要么就是受了重伤,一千几百磅的重量裹挟着速度带来的加成撞击在脆弱的人类躯体所产生的结果,谁都想得到。

  防守这条防线的将领感到了一阵失望,但他并没有退缩,或许他是个埃米尔,不是法塔赫的关系,他麾下的士兵来自于他的权力,而非他的部落,他一边高声督促着他的士兵们出战,自己则对上了大卫。

  “他们只有这些人,”他大声喊道,“他们已经累了,倦了,根本就不堪一击,别被他们骗了!”

  而他自己也确实身先士卒,策马上前与大卫交战,但大卫在第三个来回后就一刀斩落了他的头颅。

  随着埃米尔的头颅落地,大卫身边的骑士都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但只有大卫知道,他确实已是强弩之末,一个普通的骑士只能维持大约一刻钟的全力奔驰或者是战斗,而一个得到过赐福的骑士,却可以连续几小时作战。

  大卫得到的恩惠不能说少,但问题是,他所面对的敌人多得无法计数,犹如浪潮一般无休无止。

  此时,横跨约旦河的浮桥已经建成,十字军们开始过河。

  但更早的时候,在阵地已经确定,无论是十字军还是撒拉逊人都无法做出改变的时候,另外一支军队已经乘着微亮的天光,出发了。

  在听说埃德萨伯爵塞萨尔已经依照国王的旨意,在他们的上游建造起一座桥梁的时候,将领们甚至以为国王发了疯,但此时,贝里昂伯爵也站了出来,向天主发誓,他确实看到了那么一座桥,它比现在约旦河上架建起来的浮桥更宽阔,也更坚固,那是可以容纳十二个骑士同时并行的木桥。

  而当烈日当空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在阳光下散发着白光的桥。这当然不是天使或者是上帝所降下的光辉,而只是被剥去了树皮的白色树心反射着阳光。

  而这些人已经来不及跪下祈祷感恩了,现在位于浅滩上的那些军队,就等于是抛给一群恶狗的诱饵,让可恶的异教徒围着他们撕咬而无暇顾及后方的动静,他们要尽快赶到那些撒拉逊人所驻扎的高地后方,然后从后面击溃他们。

  确实,大卫只觉得呼吸困难,四肢酸痛,他不断地喃喃祈祷,而圣腓力也确实一直注视着他,但圣人的恩惠固然是无穷的,但人类的躯体却是脆弱的——他已经将指挥权交给了另一个骑士……只是凭借着一股意气没有倒下。

  有一千多人冲上了浅滩,与他并肩作战,但在他身边还是不断的有人倒下去,有的是武装侍从,有的是扈从,有些则是骑士,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可能还要战斗几个小时。而这时候除了苦苦坚持或者是疯狂的嘶喊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无法去思考。

  只要一思考,他们的胆气就会衰落,在敌人层层重压下来的时候,哪怕只是疏忽了一瞬间都会引发最糟糕的后果,就像大卫面前的这个敌人,他已经露出了狞笑——他看得出这个棘手的敌人已经无力反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惊惶地向后望去,而就在那么一刹那间,大卫便砍下了他的半边肩膀,他跌落马下,哀嚎了几声就再也了无声息。

  他在看什么?大卫随之看向那个方向,他居然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撒拉逊人中,看见了一面赤色的旗帜,旗帜上的亚拉萨路十字架是那样的显眼,而对方也穿着白色的上衣,就如遍地碳灰间的一片雪花。

  “塞萨尔!”大卫高呼道,或者说,他这么以为,但事实上他只是低声哼哼了一句。

  “太早了!”吉安急切地说道,“大人!”

  他们应该等到后续的大军一同到来,再参与到战斗中。

  但塞萨尔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如果他们坚持要等到大军到来再一同战斗,那么大卫以及浅滩上的这一千多人必然会被撒拉逊人吃掉。

  即便不是为了大卫,为了那些十字军战士,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冷眼旁观等待所谓的最好时机。

  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是最好的呢?如果对他来说,最好的莫过于去跟着院长若望去做一个修士,那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但他没有,现在他同样不会。

  塞萨尔的扈从已经举起了他的旗帜,他用倾慕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主人,看着他低头祈祷,而等他抬起头来,身边的骑士也都已经覆盖了上了一层犹如月光般的鳞甲,而凝结达成了鳞甲的光辉即便在烈日之下,也不曾有半点黯淡或是失色,

  他们就如一柄被打磨得无比尖锐的利剑,径直冲向了撒拉逊人的营地。

  最初的时候,一些人甚至以为又是哪个埃米尔与法塔赫又在发生争端,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浑身松弛地走出来看热闹,他们毫无防备,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人居然能够绕行到他们的后方。

  这里可不是无边无垠的荒野,撒拉逊人面对着约旦河,身后则是大马士革酋长国的法塔赫们。

  冲溃了一处营地后,塞萨尔只是视线一扫,就发现营地中居然没有苏丹的大帐,苏丹的大帐是最大,最奢侈,也是最显眼的——就如同曾经的努尔丁。

  也没有代表着萨拉丁的鹰旗。

  而在这几天,他一直保持着与鲍德温的联系。

  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无法使用信鸽,他们也不可能派一个骑士骑着马儿来回奔波,毕竟双方都在不断的移动——所以他们用的是猎犬,那个能够与动物沟通的骑士着实想不到,他的能力竟然还有这样的使用方法。

  猎犬的嗅觉从来就是最灵敏的,叫它们去寻找几里外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在它的项圈上系上铜管,铜管里装上信函,就能在两者之间迅速的传递消息。

  毕竟狗儿奔跑不需要平坦的道路,也不需要一个骑士,它们能渡河,也能攀爬,而在给项圈做过伪装之后,即便有巡逻的撒拉逊士兵,他们也只会以为就是荒野中原先便有的野犬,并不会多加注意。

  从鲍德温这里传递来的最新的一则消息就是萨拉丁受刺,塞萨尔本能的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但在这个时候,萨拉丁依然没有搭建起自己的帐篷,竖起自己的旗帜,你再要将它视作阴谋的一部分,那就是在无视于那些撒拉逊人的教义与法律了。

  而从布局上,便能看出这些帐篷的主人,并没有一个真正的统帅。此时塞萨尔与鲍德温有了一个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这些撒拉逊人都突然变成了傻子和白痴吗?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彼此争斗,相互倾轧。

  但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并不急于冲开撒拉逊人的营地去救援大卫,这种做法就等于将他和他的骑士彻底暴露在撒拉逊人的视线下,对于大卫不但没有丝毫好处,反而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敌人。

  他们并不真正地与撒拉逊人交战,而是纵横在他们的营地里,凭借着战马的速度与圣人所赐予的恩惠不断地惊扰、折磨、激怒他们。

  骑士们肆意杀戮,四处纵火,尤其是那些辎重,那些辎重同样由一个埃米尔以及他的士兵们看守,当然,撒拉逊人也知道,对于一支有着上万人大军的军队来说,辎重和补给有多么的重要。

  但他们居然愚蠢的将一些瓦罐与粮草堆在了一起,塞萨尔只纵马掠过,就察觉了这个稍纵即逝的好机会。

  “弩!”他高声叫道,吉安立刻纵马跃到了他身边,从马鞍边摘下一枚参格拉弩递给塞萨尔,参格拉弩是一种需要用脚开弩的重弩,但对于受过赐福的骑士来说单靠双手也能完成射击。

  塞萨尔先是举起弓弩,一箭射穿了一个瓦罐,瓦罐当即碎成了好几片,碎片飞起,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是油脂!不是淡酒!

  同样看到这一景象的吉安则快乐又默契地从一旁被点燃的营帐上引了火,并在塞萨尔开弩搭箭后,点燃了那枚弩箭,弩箭犹如流星一般飞过半空——因为正在正午,甚至无人察觉,但一击之下,不但击碎了更多的瓦罐,让它们流出油脂,并且立即引发了一场大火。

  发觉这事的撒拉逊人喊叫着冲了过来,但为时已晚。

  “他们在叫什么?”

  “可能是燕麦、大麦这类东西吧,真是天主保佑。”

  吉安兴致勃勃地回答道,此时向他们而来的撒拉逊人更多了,塞萨尔立即将骑士召唤到身边,他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对抗这些气急败坏的撒拉逊人——每当骑士们的防线可能被突破的时候,塞萨尔就会举盾上前,他虽然手持的不是刀剑,但造成的伤害一点也不比那些锋利的利刃少——在他面前,没有能支撑得了一个回合的。

  连续尝试了上百次,眼看着依然没能取得足够的战果——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将这些可恶的骑士全都打下马来,丢在地上,斩去他们纵火的双手,然后是头颅,看着他们悲惨的哀嚎——一个法塔赫忍不住怒吼了一声:“这是什么?是乌龟吗?是乌龟吗?!”

  “我觉得更像是一个大刺猬。”另一个法塔赫叹着气说道,这些基督徒骑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只覆盖着坚甲的野兽,他们曾期待过那位“圣城之盾”的力竭或是疏忽,但很可惜,他就像是永远不会感觉到疲惫似的,那里薄弱了,那里就会得到新的恩赐,弱点只会闪现一刹那,然后就被弥补的不留一丝缝隙。

  “我就不相信这个人真的会得到如此之多的注视和启示,他是个基督徒。”另一个埃米尔神色莫测的说道。

  “如果他就是萨拉丁说的那个人,就可以理解了。”另一个法塔赫说道,其中的阴阳怪气不由得引来了那个埃米尔愤怒的一瞥。“这时候你还在说什么圣城之盾?”

  “难道不是吗?”那个法塔赫立即反唇相讥:“看看你的士兵们,他们已经不愿意再去与这些骑士战斗了,谁能受得了自己成千上百次的挥动刀剑,却只能得到敌人的嘲讽。”

  即便他们占有优势,人也是会感到疲累的,尤其是这种战斗中,短时间看不到结果,多数战士都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即便他们的补给是敌人烧掉了,那又怎么样,他们可以夺来基督徒的麦子和牲畜。

  “我倒觉得诸位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另一个法塔赫说道,而他的提醒起初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他的军队或者说是他部落中的战士,在之前的战斗中损耗了大半,他的力量已经变得十分弱小,不再受到他人的重视。

  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大人们!大人们!你们没有察觉到吗?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对啊,这支军队从哪里来的?”

  明明冲上浅滩的十字军正被他们重重包围着,眼看就要成为他们的口中美食。那么这些军队是从哪里来的?慌乱的眼神一个个地传递下去,直到那个位于军队最后方的人,如梦初醒般地叫了一声“他们……他们是从上游来的!”

  此时帐篷里的人全都跳了起来。但当他们冲出帐篷,向着那翻腾的烟尘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不知何时已经静静矗立在他们大营后方的十字军。

  而在此时,浅滩上的十字军以及依然驻守在河对岸的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也看到了他们,两方同时发出了一声欢呼,鲍德温已然翻身上马:“以天主的名义!随我出战!”

  “随您出战!”骑士们高呼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随着鲍德温的长剑出鞘,指向前方,他们踏着那座由船只连缀起来的浮桥向前奔去——而指引他们的就是那柄闪烁着白光的圣乔治之矛。

  而对于撒拉逊人来说,鲍德温以及他身边那柄战无不胜,无往不利的圣乔治之矛,就只能说是噩梦,是,他们会嘲笑他的病弱,会嘲笑他的年幼,会嘲笑他的无实权。

  但无论如何,在战场上,他都是一个身披白袍的死神,无人可以攻破圣城之盾,也无人可以抵挡圣城之矛。

  若是从天空俯瞰,就能明显的看到浅滩上焦灼着的战线,居然在鲍德温踏上浮桥的那一刻,便被硬生生的反推回去了一大截。

  大卫的战马此时已经战死,他正在步行与那些撒拉逊人交战,但此时他已经是热泪盈眶,鲜血翻腾,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或者说在看见鲍德温的那一刻,他身上的伤势就全都痊愈了。

首节 上一节 175/246下一节 尾节 目录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