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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塔踩着生锈的铁质楼梯走上二楼。拐角处,斯特林拄着那根拐杖出现。
“哈”斯特林干笑一声,拐杖头在地板上不安地滑动:“看来.你们相处得不太愉快?”
贝塔的脚步停住。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界线。
贝塔迈上二楼的台阶,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贝塔一步步逼近斯特林,眼神逐渐变化,面部肌肉一点点放松,最终定格成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这就是你说的老手组合?”贝塔的声音平静:“一个黑人菜鸟,一个白人狐狸,外加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斯特林,你是在耍我吗?”
斯特林的喉结上下滚动,随着贝塔的逼近,他不自觉地后退。贝塔每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结实的砖墙。
贝塔在距离斯特林仅一步之遥站定。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斯特林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那种感觉,就像被猎食者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斯特林的嘴唇颤抖着。
贝塔的目光缓缓下移,如同捕食者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斯特林那根做工精良的碳纤维拐杖,静静地躺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贝塔重新抬头的动作极为轻缓,目光刺入斯特林不断颤动的瞳孔:“告诉我。你是在耍我吗?斯特林?”
斯特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试图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却只让面部肌肉扭曲成古怪的痉挛。嘴角抽动,连带着左眼也跟着不自然地眨动。
“我我会让他们.”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又急忙压低:“会让他们像服从上帝一样听你指挥。”
贝塔向前倾身,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斯特林的后脑勺“咚”地撞上背后的砖墙。
“问题不在这里。”贝塔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我看不到尊重,斯特林。”
贝塔缓缓抬起右手。
“你是网络世界的达芬奇。但我需要看到你对待雇主的.”贝塔的拇指按在斯特林的颈动脉上:“.诚意。”
斯特林的视野开始出现黑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脊椎流进尾椎骨的凹陷处,带来一阵阵寒意。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站在生死边缘。
贝塔缓缓松开钳制的手掌,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斯特林像缺氧的鱼一般大口喘息,喉结剧烈滚动吞咽空气,月光下,能清晰看见他脖颈上泛红的指痕。
“给我换人。”贝塔说道。
斯特林颤抖的手指扶住墙面稳住身体:“来来不及了明天就要行动现在换人的话,一时间找不到能做这件事的人,而且换来的人,和我们都不熟悉,配合更困难。”
贝塔想起那个沉默的身影,问道:“那个哑巴呢?”
“小哑巴去佩里科岛了。”斯特林急忙解释,声音还带着喘息:“她现在不在洛杉矶。”
贝塔微微颔首,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斯特林的后颈汗毛倒竖。
“那就转告你的人。”贝塔一字一顿地说:“要么绝对服从我的指挥,要么”
他顿了顿:“明天我先解决他们,再处理证人。明白吗?”
斯特林的点头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完全明白!绝对的!”
第136章 行动(一)
清晨的7号大街,浸泡在晨间的雾霭中。街面铺着的沥青早已龟裂,缝隙里滋生出野草。
尽管与警察总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这里却像是被划入了另一个维度。警局大理石外墙反射的晨光,甚至能照到街口的垃圾桶。
十家店铺九家半都拉着生锈的卷帘门,没拉的那家橱窗里陈列着二十年前款式的假人模特,铁丝网在玻璃上投下规整的阴影。
唯一营业的当铺门口,老板正用鞋底拨弄着昨夜不知道谁留下的针头。
巷弄深处弥漫着尿液与劣质酒精混合的酸臭味。
五颜六色的塑料布搭成的帐篷群落里,一个缺了腿的流浪汉正用火柴点燃昨晚的烟屁股,隔壁帐篷传来婴儿的啼哭。
沿街排列的汽油桶,桶身上用荧光漆涂鸦的帮派标记已经剥落。最靠近巷口的那个桶里,扔着半截烧焦的泰迪熊玩偶。到了夜晚,这些铁桶就会变成火盆,为这里瘾君子们提供照明。
一辆满载着铸铁下水管道的老式卡车,拐进了7号大街。
卡车漆成市政工程车的橙黄色,但车身上斑驳的锈迹和用白漆潦草修补的刮痕,让它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废弃停车场临时征用的。
驾驶室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白人男子叼着半截香烟,粗壮的手臂上纹着褪色的船锚图案,他眯着眼睛透过脏兮兮的挡风玻璃打量着街道。
当铺老板正用一块抹布擦拭他的柜台,被引擎的轰鸣声惊动。他抬起头,透过防盗铁丝网的菱形网格,看见那辆卡车缓缓驶来,车厢里堆叠着铸铁管道,随着车身的颠簸发出碰撞声。
“市政局的蠢货们迷路了吗?”老板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生锈的卷帘门上。
这条街的下水道系统,早就被各种垃圾和毒品注射器堵得严严实实,上次见到市政的维修工,还是在他刚接手这家当铺的时候。
卡车以近乎散步的速度驶过当铺门口,老板能清晰地看见司机那顶印着“鲍勃建筑”字样的橙色安全帽下,几绺油腻的金发正轻轻晃动。
就在卡车即将驶过当铺,老板注意到固定管道的尼龙绑带,出现了断痕。
“咻——”第一根绑带断裂。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整车的绑带接连崩开。
数十根沉重的铸铁管道获得自由,翻滚着、碰撞着,在沥青路面上砸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咣当”声。
老板惊恐地后退,眼睁睁看着一根碗口粗的管道朝他滚来,在距离他脚尖不到三英寸的地方改变方向,“咚”地一声撞倒了路边的消防栓。
浑浊的水柱冲天而起,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彩虹。整条街道瞬间被横七竖八的管道堵成了迷宫,金属碰撞的余音在楼宇间久久回荡。
卡车最终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路中央。
司机推开车门跳下驾驶室,他摘下帽子,手指挠着后脑勺。
“呜噢——得得得!”
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低频喇叭的轰鸣,从被堵死的街道另一端传来。四辆采用低可视涂装的警车组成的车队,被散落的管道拦住了去路。
打头的两辆道奇战马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后面两辆福特拦截者的防撞杠,几乎要顶上前车的后备箱。
首车的警员推开车门,制服上的警徽在晨光中发亮。他举起扩音器:“市政局的!立刻清理这些管道!”
卡车司机慢条斯理地走向管道堆,沾满油污的工装靴踩在积水中发出“咯吱”声。
他弯腰抓住一根管道的边缘,手臂肌肉绷紧,但管道纹丝不动。他直起身,朝警车方向夸张地耸了耸肩,手掌在工装裤上擦了擦,留下两道黑色的油渍。
警车队闪烁着警灯在原地等待了十几秒,领队警车里的警官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最终四辆车依次调头,沿着来路缓缓驶出7号大街,拐进了艾尔森大街。
司机目送最后一辆警车的尾灯消失,这才转身看向当铺。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锈迹斑斑的“抵押”招牌,又落在自己那辆漆皮剥落的卡车上,最后定格在满地的铸铁管道上
“我要把这些管道和车都抵押了。”司机说道。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当然可以,欢迎。”他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
艾尔森大街路边,一辆重型垃圾回收车歪斜地停靠着,占据了本就狭窄的双向车道中的一整条。
穿着荧光黄反光背心的黑人回收工,懒散地倚在车旁,口罩松松垮垮地挂在一边耳朵上,露出满是胡茬的下巴。他漫不经心地拎起黑色垃圾袋,随意地甩进车斗里,发出“砰”的闷响。
被占用的车道,让这条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更加拥挤,路过的车子不时按响喇叭,猛踩油门紧贴着垃圾车而过,后视镜几乎擦到车身上凸起的金属部件。
回收工对此充耳不闻,甚至悠闲地点了根烟,烟雾在晨光中飘散,与垃圾车散发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
每当有车辆经过时,垃圾车庞大的身躯都会让司机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通过这个人为制造的瓶颈。
一个骑摩托的快递员愤怒地比了个中指,但回收工只是耸耸肩,继续他慢条斯理的工作节奏,仿佛整条街的交通瘫痪与他毫无关系。
当四辆警车组成的车队在街道尽头出现时,黑人垃圾回收工才不紧不慢地掐灭烟头,用沾满污渍的工装靴碾了碾。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磨损严重的座椅里。随着柴油引擎的一声轰鸣,这辆庞然大物缓缓爬上人行道,锈迹斑斑的车轮碾过路缘石。
“嘟嘟嘟!”领头的警车经过时短促地鸣笛示意,四辆警车鱼贯驶过让出的通道。
垃圾车并没有停下。
司机猛打方向盘,庞大的车身行驶在车道上。生锈的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他开始以龟速向前,完全无视后方此起彼伏的愤怒喇叭声。
几个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但回收工只是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警车车队,保持着距离。
这辆移动路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占据着街道,车流被迫停滞。有辆出租车试图从人行道超车,却被垃圾车突然的猛拐吓得急打方向,差点撞上路边的消防栓。
回收工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露出笑意,故意放慢车速,让身后的长龙越排越长。
第137章 行动(二)两更
就在这一刻,街道另一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满载钢材的重型卡车,咆哮着冲向警车车队,柴油发动机喷出的滚滚黑烟拖出一条尾迹。尽管警车不停鸣笛示意,那辆卡车的速度丝毫不减,将油门一踩到底。
“哐——!”
一声震天动地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卡车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狠狠撞上了1号警车的前方。撞击的瞬间,警车的铝合金引擎盖像锡纸一样被轻易撕开,扭曲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前保险杠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断裂,甩出十几米远。
挡风玻璃在撞击压力下,先是出现裂纹,随即“咔嚓”一声爆裂成无数细小的钢化玻璃颗粒。警车的A柱在重压下扭曲变形,车顶像被巨人的手掌拍过般凹陷下去。驾驶座的安全气囊虽然及时弹出,但变形的方向盘已经深深嵌入警察的胸腔,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
重卡的钢制防撞栏深深嵌入警车车身,将整个驾驶室挤压得不足原来一半大小。警车的油箱在剧烈撞击下破裂,汽油顺着扭曲的车架滴落,在柏油路面上形成一片闪着油光的区域。
撞击的余威仍在肆虐。
1号警车的残骸在重卡推动下,如同一枚失控的炮弹狠狠撞向2号警车。“轰”的一声闷响,2号警车的引擎舱塌陷,前轴断裂的金属零件四处飞溅。安全气囊在撞击中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车内两名警员重重拍在座椅上,他们的头部在气囊的冲击下猛地后仰,随即陷入昏迷。
重卡的引擎仍在嘶吼,轮胎在地面上疯狂空转,橡胶与柏油路摩擦产生的刺鼻白烟弥漫开来。
1号和2号警车的残骸被这股蛮力推着继续向后滑动,金属相互挤压发出尖啸。最终,两辆变形的警车残骸重重撞上3号警车,将它的引擎盖撞得凹陷变形,后备箱盖像纸片一样翻卷起来。
直到这时,卡在重卡车头下方的1号警车残骸,才终于让这个钢铁巨兽停了下来。扭曲的警车底盘死死卡住了重卡的前轮,发动机舱的零件散落一地,混合着机油和防冻液,在路面上形成一片油污。
3号和4号警车内的警员,还未来得及从这场连环撞击中回过神,后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柴油引擎轰鸣。4号警车里的警员惊恐地回头,只见一辆满载垃圾的大型回收车,亮着远光灯,直冲而来。
回收车的钢铁防撞杠在阳光下泛光,它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反而将油门踩到底。驾驶室里的司机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在警员们绝望的目光中,这辆重达二十吨的钢铁巨兽狠狠撞上了4号警车的尾部,将整辆车推着向前滑行了十余米,直到撞上路边的消防栓才停下。
高压水柱冲天而起,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彩虹,与街道上的一片狼藉形成鲜明对比。
3号警车幸运地逃过了被碾压成铁饼的命运,但车内的警员和即将出庭的证人,还来不及喘口气,新的威胁已经出现。街边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厢型车拉开侧滑门,金属轨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个戴着黑色骷髅面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后,手中那把7.62毫米口径的AKM自动步枪在阳光下泛着光。
贝塔稳稳地站在厢型车内,双腿微微分开保持平衡。他手中的AKM步枪下挂着一个圆盘状的75发弹鼓。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透过机械瞄具,将准星牢牢锁定在那辆引擎不断发出咳嗽般声响的3号警车上。
“哒哒哒——”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混乱的街道上响起。7.62毫米子弹以每分钟600发的射速呼啸而出,枪口喷出的火焰在昏暗的厢型车内格外刺眼,每一发子弹出膛时,枪身都在他手中剧烈震颤。
第一轮射击直接打穿了警车的玻璃,钢化玻璃爆裂成无数颗粒状碎片,穿透玻璃的弹头带着灼热的气流,在车厢内划出肉眼可见的弹道轨迹。车内的警员还未来得及拔出配枪,子弹已经穿透座椅,在车厢内疯狂反弹。
贝塔冷静地调整射击角度,第二波子弹横扫而过。每一发击中金属时都炸开一朵橙红色的火花,警车的车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一颗跳弹击中了证人的肩膀,鲜血顿时喷溅在变形的车门内侧。车内警员徒劳地试图手枪反击,但在绝对的火力下只是徒劳。
厢型车内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弹壳如同雨点般叮叮当当地落在金属地板上,在贝塔脚边堆积。火药燃烧的硝烟在车厢内形成薄雾,混合着金属摩擦的焦糊味。
当最后一个弹壳“叮当”一声落在地面,弹鼓发出清脆的“咔嗒”空仓声时,整条街道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爆发。路人们像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士摔倒在地,公文包里的文件漫天飞舞;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丢掉了手中的咖啡,褐色的液体在柏油路面上泼洒开来;一对年轻情侣死死拽着对方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冲向最近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