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临时消音装置虽然会在三发子弹内被高压燃气撕成碎片,但此刻它确实能让枪声变得隐蔽,气流会在滤清器的环状过滤结构中,不停的被反射吸收。
他再次抵肩据枪,呼吸节奏逐渐与瞄准镜中的菱形预瞄框同步。
那个模糊的红点随着菱形框的收缩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显微镜逐渐对焦的细胞样本。
忽然,一阵不合时令的晨风撕开浓雾,阳光如同打翻的水银倾泻而下。
插在桦树枝桠间的苹果开始不安分地摇摆,随着晨风吹过树木的哗哗声,在瞄准镜中划出难以预测的轨迹。
贝塔如雕塑般纹丝不动,枪管在渐起的晨风中稳若磐石。
雾气再次翻涌,将方才漏下的阳光一寸寸吞没,地面重新陷入灰蒙蒙的混沌。
风停了。
苹果悬在枝头,静止如画。
“噗!”
经过滤芯削弱的枪声沉闷而短促,像有人隔着棉被拍打手掌。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却清晰可闻,弹头在雾气中划出一道透明的波纹。
“咔嚓!”
子弹擦过苹果边缘,狠狠咬进桦树枝干。木屑如雪花般迸溅,乳白的碎末在墨绿的树叶间簌簌飘落。
被冲击波震动的苹果剧烈摇晃,几滴汁液从树干上的弹孔边缘渗出,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贝塔保持着射击姿态,左手从胸袋抽出螺丝刀。黄铜材质的密位旋钮在刀尖下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进行修正。
螺丝刀滑回胸袋,他的右手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在腐殖土上烫出一缕青烟,下一发子弹随即滑入膛室,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钟表齿轮咬合。
菱形分划再次锁定那个红点,在静止的空气中缓缓收缩成针尖大小。
被高压燃气撑大变形的滤芯已出现裂纹,这次击发时——
“啪!”
明显失真的枪声在湿地间炸开,惊起远处芦苇丛中的几只野鸭。扭曲的滤清器内部,蜂窝结构正在分崩离析,铝制隔板像被揉皱的锡纸般翻卷起来。
第二发子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却在最后一刻偏离了目标。
“咔嚓!”一声脆响,子弹精准地削断了苹果上方的细枝。断裂的树枝在空中翻滚几圈,最终坠入茂密的灌木丛,惊起几只藏匿的麻雀。
贝塔的左手再次探入胸袋,指尖夹出那把微型螺丝刀,轻旋镜座上的密位旋钮,完成0.3个密位的微调。
随着枪栓“哗啦”一声后拉,滚烫的弹壳弹跳着落在覆满青苔的岩石上,发出“叮”的轻响。
新上膛的子弹推入枪膛时,撞针弹簧发出令人安心的“咔嗒”声。
贝塔第三次的动作已如机械般精准流畅,瞄准速度比前两次快了近一倍。菱形预瞄框在镜中急速收缩,几乎在呼吸间就完成了锁定。
食指扣动扳机,承受了过多高压燃气的滤清器终于不堪重负,“轰”地炸裂开来,扭曲的金属片如喇叭花瓣般向外翻卷,消音效果荡然无遗。
“砰!”
枪声在湿地间炸响,惊起方圆百米内的飞鸟。
弹头划破晨雾,在瞄准镜的视野里,那个摇曳多时的红点突然爆裂。
苹果像被无形之手捏碎般炸开,鲜红的果肉碎片如烟花般四溅,纷纷扬扬洒落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几粒种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最终落到灌木丛的阴影里。
贝塔左手迅速拧下枪口扭曲变形的滤清器,滚烫的金属残片“当啷”一声砸在岩石上。
他的视线穿过晨雾,已经锁定了一群惊飞的绿头鸭。
残破的滤清器还在草地上滚动,枪管已然抬起。三点一线间,鸭群扑棱的翅膀在瞄准镜中清晰可辨。
“砰!”
枪栓拉动发出金属脆响。
“砰!”
再次咔擦拉动枪栓。
枪响撕裂雾气时,贝塔的肩头没有一丝因为后坐力产生的颤动。
野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杂乱的弧线,最终重重栽进芦苇荡。压倒的芦苇杆发出“哗啦”声,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
贝塔单膝跪地,手指掠过潮湿的苔藓,将五枚尚有余温的弹壳一一拾起。黄铜弹壳在密封袋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被他仔细收进口袋。
他重新拿起亚麻布条,动作像在包扎伤口。经过改装的毛瑟步枪被重新包裹成不起眼的形状,缓缓滑入枪袋的绒布内衬。
绿头鸭被他甩臂掷向芦苇荡深处,水禽的翅膀在空气中划出短暂的弧线,最终“扑通”一声消失在墨绿色的苇丛中。贝塔只留下了最肥硕的那一只,倒提着脚蹼拎在手中。
回到那棵伤痕累累的桦树前,贝塔抽出碳钢匕首。
刀尖精准地探入树干上新鲜的弹孔,轻轻一撬。“叮”,变形的铅芯弹头落入掌心。
他掂了掂这枚带着木屑的金属块,手臂肌肉骤然绷紧,弹头划破空气落入二十米外的水潭,水面泛起一圈迅速平复的涟漪。
滤清器做消音器,这个在《流言终结者》验证过,确实可行,但是只能支撑枪支发射2、3发子弹,然后就没用了。
第12章 马蒂尔达
游乐场冷饮店的塑料座椅上,贝塔和马蒂尔达面对面坐着,两杯堆成小山的圣代正在冷气中冒着丝丝白雾。
草莓酱顺着马蒂尔达的杯沿缓缓下滑,在她第三次试图用舌头接住滴落的果酱时,贝塔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莱昂临时前往法国交接任务的第三天。
那个孤僻杀手唯一信任的成年人,贝塔自然成了照顾马蒂尔达的不二人选。
过去72小时里,他们逛遍了伦敦周边所有值得一去的地方,从泰晤士河畔的摩天轮到卡姆登市场的古董店。
此刻的马蒂尔达已经脱掉了初见时的防备,她的帆布背包上别满各种纪念徽章,随着她晃动的双腿叮当作响。
当贝塔的手掌揉乱她的齐耳短发时,小女孩只是撇撇嘴,继续专心对付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山,假装生气地嘟囔了一句:“喂,我的发型.”
他望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表情,眼底泛起温和的笑意:“虽然你总爱装成大人,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个会为冰淇淋开心的小不点。”
马蒂尔达气鼓鼓地反驳:“我已经11岁半了!早就是个大姑娘了!你倒是说说自己多大年纪?”
贝塔慢条斯理地说道:“29。”
他比了个手势:“正好比你多活了一轮半。我正式进入这一行的那年,小不点,你连胚胎都还算不上呢。”
马蒂尔达要反驳,却被贝塔用沾着奶油的勺子抵住了鼻尖。
马蒂尔达皱着鼻子,用手背狠狠抹掉鼻尖的奶油渍。
她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连带着头发都跟着晃了晃:“幼稚。”
贝塔识趣地收起玩笑神色,转而用勺子搅动着杯底融化的冰淇淋:“那现在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流行玩什么?”
他努力回忆着便利店货架上的商品:“集换式卡牌?还是那种会发光的小精灵玩具?”
“你是出土文物吗?”马蒂尔达的手机从她指间滑到桌面上。
“现在谁还玩那些啊?”她划开锁屏,黑色指甲油的指甲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我们都在用Ins发动态,在TikTok拍挑战视频。”
她停顿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贝塔:“你小时候该不会连智能手机都没有吧?”
贝塔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十九年前?那时候莱昂还穿着初中校服在操场上踢足球呢。智能手机?”
马蒂尔达把手机塞回口袋,托着腮帮子:“那你小时候玩什么?”
贝塔的眼神变得飘忽,仿佛穿透时光望向远方:“九毫米冲锋枪、点四五柯尔特,AK最难忘的是打靶场的人形标靶,现在那些安全至上的射击俱乐部早把这禁了,说什么'容易引发暴力倾向'。”
贝塔继续回忆:“还有什么来着,啊,某个人有时候会带着我去完成他的加急订单。”
贝塔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冰凉的触感似乎唤起了更多记忆。
“最离谱的是。”他忽然笑出声:“1993年冬天,在布鲁克林的酒吧,他只用了支铅笔,就杀了三个人。”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吸管,在马蒂尔达面前做了个刺喉的动作:“就这么噗嗤、噗呲、噗呲三下,连续放倒了三个俄国佬。其中一个的颈动脉喷出的血柱,把霓虹灯招牌都染红了。”
他歪着头,像在欣赏想象中的画面:“知道最精彩的部分吗?那支铅笔后来居然还能写字。”
贝塔凑近,在马蒂尔达僵住的眼前打了两个响指:“怎么样,比起这些,你们那些对口型的小视频是不是太无聊了?”
马蒂尔达的喉咙动了动,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你说的'某个人'是指你父亲吗?”
贝塔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游乐场,最终停留在那个挂满彩色气球的射击摊位上。
他的视线锁定在最高处那只戴着渔夫帽的毛绒玩偶上:“看那个,正宗的帕丁顿熊,还系着英国国旗图案的围巾。想要吗?”
马蒂尔达敏锐地察觉到他刻意回避话题的意图,便配合地晃了晃双腿,打趣道:“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这种老古董只认识《泰迪熊》电影里那个满嘴脏话的毛球呢。”
贝塔轻笑一声,起身离开冷饮店,径直走向射击摊位。
他指着那只帕丁顿熊对摊主说:“我想要那个。”
摊主拿起气枪递给贝塔,解释道:“五英镑,五发子弹。只要你能打中那个会移动的外星飞船,就可以带走它。”
贝塔接过气枪,顺手递去五英镑,目光扫过:“哪个外星飞船?是那个躲在两座山后面、不停移动的那个?”
摊主点点头:“没错,就是它。”
贝塔举起气枪,扣动扳机,塑料子弹“叮”的一声射偏,打在右侧的铁皮山峰上。这把气枪被摊主做了手脚,这是很正常的。
贝塔拉动枪栓重新上膛,再次瞄准,第二发子弹却从两座山峰的空隙间穿过,没能击中移动的外星飞船。
第三次,贝塔瞄准,计算外星飞船的摆动轨迹。
随着“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外星飞船的铁牌应声倒下,小摊的音响立刻爆发出“Amazing!”的游戏欢呼声。
贝塔放下气枪,摊主取下挂在最高处的帕丁顿熊递给他,赞叹道:“您真的很厉害,先生!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三发子弹就命中目标。”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不对……上次有个年轻人也做到过,还带着他的妻子。”
贝塔端详着手中的帕丁顿熊。
他拿着玩偶回到冷饮店,将它递给马蒂尔达:“又一个旅途战利品。”
他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好保存它。等你五十岁时再看到这只小熊,还能想起今天,有个叫萨龙·威克的朋友,在射击摊上赢了这个礼物送给你。”
马蒂尔达把帕丁顿熊整个塞进背包,继续吃着冷饮:“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歪头打量贝塔:“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贝塔转向马蒂尔达:“哦?”
除了杀杀杀,我希望能丰富一下贝塔的形象,穿插着其他的故事。
第13章 特工
马蒂尔达把帕丁顿熊整个塞进背包,继续吃着冷饮:“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歪头打量贝塔:“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贝塔转向马蒂尔达:“哦?”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确实有一件。有个客户想赖掉本该付给我的尾款。这让我很不高兴,不过没关系,我会把钱要回来的。虽然讨债的过程可能会有些不太体面,但我想他应该能承受得起。”
马蒂尔达狐疑地眯起眼睛,指向冷饮店的电视机:“你说的客户该不会就是那个吧?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死了?”
贝塔转身看向电视。
新闻频道里,女主播正严肃地播报:“关于德国慕尼黑总统候选人遇刺一案,目前调查工作仍未取得实质性进展.”